她雙手握住刀柄,手背的指節繃得青白,細直的手臂微微顫抖。
因為弦子的身體擋住了甬道,耿照已無退路,只好運起十成功力,發了瘋似的一輪猛砍,砍得火花噴濺、石屑紛飛,心中暗禱:
“墻后千萬不要是水井,否則進退無路,左右是個死!”見弦子咬緊銀牙,兀自不敢放手,輪軸卻開始“咿--呀--”的前后微晃,他奮起余力、肩頭往殘壁處一撞,“嘩啦!”石碎塵飛,整個人摔入一處干燥的空間里;幾乎在同時,弦子抽回古劍,齒輪轟隆隆軋過原處,她低頭一避,連人帶刀縮回了甬道之中。
連桿已斷,其余的機括并未隨之連動,那巨大的齒輪空轉幾下,才又慢慢靜止。
撞開的墻洞里煙塵漸息,兩只靴尖還伸在洞外,隱約可見洞里火光搖曳。弦子還刀于鞘,探出一張清麗冷艷的俏臉,一本正經的問:“喂,里邊有水么?”
耿照的靴尖動了一下,傳出“呸呸”的吐唾聲。
“沒有!你有的話拿點兒給我,我想漱漱口。”
弦子爬下甬道,推搪著他的靴子直往后縮,一路鉆進密室。
那密室比天井上的磚房大不了多少,耿照抹去一頭一臉的粉塵,以火折點亮了四壁的油燈盞,赫見居間的石臺置著一只長約三尺、寬約一尺的烏木扁匣,正是自己當日遺失之物。
(太好了!赤眼……我終于找回赤眼啦!)
至寶失而復得,他伸出微顫的雙手捧起琴匣,仔細檢查一番,見匣上的鎖頭完好如初,匣背的鉸煉也未受損傷,旋即會意:“岳宸風要將赤眼呈給鎮東將軍,據說那慕容柔心細如發、錙銖必較,若非是原封不動地獻給他,不定要惹什么麻煩。”暗自慶幸慕容柔忒難相處,才使岳宸風投鼠忌器,格外小心。
若非如此,若教他明白了赤眼刀的異能,不知有多少武林中的美女受害。如水月停軒、天羅香等專收女子的正邪派門,豈非都成了他眼中的嬌美腴肉?
他將木匣負起,小心系好皮革系帶,只可惜到處都沒見修老爺子的那柄寶刀明月環。正四下打量著,忽見弦子怔在當場,目光緊盯著角落里的一物。耿照執火折趨前一看,不禁瞠目結舌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角落里豎起一根黑黝黝的四角方柱,似是精鋼所鑄,柱頂托著一只約一尺立方的金盒子--說是“盒子”也不太對,那物事雖是立方體,每一條邊線卻都是圓弧形,通體似方似圓,既像一只盒子,又有幾分圓球的模樣,總之十分怪異。金盒子的每一面都被切割成橫七行、豎七行,共四十九個小小的凸起,每塊浮凸之上刻有小小的花紋,似圖似字,恐怕要再靠近些才能看清。
然而,最怪異的非是此物的外型,而是它無時無刻不在“轉動”。毋須以雙手觸碰,也沒有獸力或水力推動,僅僅是被一根鋼柱托著的圓弧狀金盒子,六個面上的凸起浮雕不斷自行滑轉;有時縱向轉動,有時又改為橫向,宛如活物一般。
耿照曾聽七叔提過,以簧片絞緊機括之后,可以借著簧片所釋放的力道,驅動些木偶竹雀之類的小玩意。但他足足觀察了金盒一刻有余,發現它的轉動幾乎是定速恒常,不像簧片力有盡時;轉動亦無機簧絞扭的聲響,極其安靜,仿佛榫接處懸在空中一般。
也不知呆望了多久,耿照驀然醒覺,腦中靈光一閃,忽然明白過來,脫口問道:
“這……便是“億劫冥表”,是不是?里頭貯裝的,便是被岳宸風搶走的“天雷涎”么?”
弦子神情恍惚,先是點了點頭,跟著又搖了搖頭;片刻回過神來,兔兒似的雪白貝齒一咬櫻唇,低聲道:“是“億劫冥表”沒錯。”耿照忍不住走上前,心想:“難怪宗主說我一見便能識得,果真是好奇妙的機關!”不敢伸手去碰,轉頭問道:
“這……能用手碰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