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!小人姓李,名遠之,使刀的那位名叫漆雕利仁。”青年不敢直視,唯恐于禮有僭,低頭抱拳:“我等奉命前來迎接主母,往城外客棧與大人會合,途遇數名刺客,要對大人不利,才想趕到前頭示警。冒犯夫人之處,小人萬死難贖,懇請夫人勿疑!”
沈氏閉目片刻,才道:“是我太多疑,誤會了你們。大人……大人現在何處?”
那青年李遠之道:“賊人似是包圍了此地,按說大人應在其中,據險而守。我與漆雕正要殺進去,探得虛實,再殺出來回報夫人。”遠處揮刀沖來殺去的少年漆雕利仁福至心靈,回頭大笑:
“喂!你還進不進去?這兒都快殺完啦,我換別處殺。”反手一刀如虎爪撲剪,一具鬼首應聲旋起,猶如踢上天的雞毛毽子,無頭的身軀兀自奔前幾步,失了方向般前后踉蹌一陣,“砰!”倒地之后始得涌血,汩汩有聲。
沈氏別過頭去,不忍再看,嬌軀簌簌發抖,雪靨上連一絲血色也無,兀自咬牙振作,忍著不暈過去,低聲問:“大……大人身邊,為何只有這么少的護衛?衙司呢?怎無人出城來迎接?”
李遠之一愣,搖頭:“小人不知。大人只吩咐來接夫人。”
沈氏閉目搖頭,片刻才說:“我……我也沒說是今兒來。”嘆了口氣,睜眼道:
“耿大人,多謝你和尊夫人為我冒險,你們趕快離開罷,我與這兩位壯士一同進入。”
不止耿照為之失色,李遠之更是搖頭:“這……這太危險了!請夫人先與這位耿大人避至安全處,待小人們探了內中虛實,再--”
沈氏揮手打斷他,轉頭對耿照道:“我夫君是為了等我,才到這里來的。他知我厭惡軍戎兵甲,也不擅官場逢迎,才沒多帶官兵,聯絡衙司。是我不好,口里不說,心中卻偷偷與他嘔氣,才害他……害他身陷險境。”說著淚水涌入眼眶,姣好的櫻唇卻泛起笑容,雙手掩口,含淚注視著符赤錦:
“多謝你,耿夫人。是你點醒了我,夫妻無論是生是死,都不能夠分開,我要回到夫君身邊去。你真有福氣,嫁了個你對他好、他也對你好的人。”瞇眼一笑,淚水終于滑落面龐。
符赤錦心中一動,握住她的手掌輕輕撫摩,笑道:“夫人的夫君也很有福氣,能娶到夫人這樣好的女子。”沈氏忍住哽咽,伸手抹淚,定了定神,挺胸坐直身子,對李遠之道:“李壯士,勞煩你帶我走一趟。”
李遠之不愿冒險,還待勸解,忽聽頂上風聲呼嘯,一股沛然掌力兜頭蓋下:“想走么?作夢!”眾人被壓得動彈不得,只覺氣息將窒,腦門發疼,肩背如負千斤。
耿照料不到親身放對之時,“役鬼令”的純陽之力竟如此難當,不由得佩服起聶冥途來;心想這人若在此間,那么戰團之中或更安全些,兩袖運勁一拂,將沈氏與符赤錦推向李遠之,沉聲一喝:
“走!”碧火神功力分為二,回身硬接了這傾天一掌,登登連退幾步,卻也將來人震退開來,豪笑道:“好俊的一手“憑虛御龍落九霄”!”
來人一身綠袍大袖,足蹬粉底官靴、頭戴金翅烏紗,手跨劍柄,重彩涂面,霍然收掌旋身,帶起一陣煙飛葉卷,正是集惡三道之主“鬼王”陰宿冥!
媚兒的身量本與他差不多,骨架又大,蹬靴戴帽之后,更是足足比他高了大半個頭。
她刻意墊肩繪面,壓低嗓音,除了耿照與那名異邦老嫗之外,恐怕無人知曉“鬼王”陰宿冥是女兒身;耿照卻變得不多,氈帽遮去光頭,換上威風的武官服色,仍一眼便能認出,更遑論他腰后的神術刀,本是她繳獲的戰利品。
陰宿冥“哼”的一聲,沉聲喝道:“我道是誰,原來是你這小和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