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相愁苦的老儒生猝不及防,被轟得倒飛出去,胸口冒出雷火電芒,落地卻如彈絮,稍踮幾步即止,輕如貓兒一般。
耿照尚不及慶幸,見刁研空倒退幾步、一跤坐倒,閉目撫胸,糾纏在裂襟處的幾縷紫電忽然收斂,老人的面色卻紫醬如茄,片刻又淡如金紙,電芒竄出胸口;一連數轉,“紫度神掌”的雷勁漸弱,老人不止臉孔,連露出衣衫的脖頸、手掌都透著淡淡輝芒,宛若泥金木像。
好不容易面色平復,刁研空喉頭微甜,咬住滿口鮮血,仍自嘴角溢出些許,勉力調勻呼吸,贊道:“好厲害!”撐地躍起,身子只晃了晃,便即站穩。
世間竟有人能生受一掌“紫度雷絕”,還能將雷勁化消于無形,不只耿照難以置信,連岳宸風也不敢輕動,凝目橫刀,似考慮著欲戰欲走。
寒風過野,草浪起伏,氣氛緊繃至極,情勢隨時生變。
刁研空恍若不覺,從破碎的衣襟掏出一部厚厚的書冊,一聲長嘆,本已愁苦的面相更是愁得苦瓜也似,這一掌打在書上,倒像比打在他身上還要揪心。那織錦繡金的封皮代受一掌,已遭雷勁所毀,猶能看出原本的裝幀雛形,可見材質殊異;內里的紙頁卻受不住這般巨力,風一來即化作片片蝶舞,飛得滿天神字。
若非這異質厚冊擋下雷掌,老人決計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。
岳宸風目光轉寒,露出森然獰笑,望向耿照這廂,直望入他身后的草叢里。“不好!”耿照心念一動,返身掠回,彎腰將沈素云抄入懷里,飛也似的向前狂奔!
身后勁風獵獵,岳宸風竟舍了刁研空,發瘋似的追來。
他已一無所有。
內患失控,業已無救;真氣岔走,將欲潰決;慕容柔選擇與那耿姓小子合作,派兵去抄五絕莊,顯然已將他視為棄子……岳宸風這一生算計無數,到頭來落得兩頭皆空,連“僅以身免”四個字都說不上,既荒謬又可笑。
那頭戴滑稽布帽的長眉老書生,似是身負“獅子吼”一類的高明嘯法,一掌將他拍醒過來,卻連心上最后一處可供逃避的地方也沒有了,非得清醒面對眼前的處境不可;世間凄涼,莫過于此。
--倘若今日便死,我還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?
思慮至此,岳宸風忽不再迷惑,原本舉目茫茫的視野凝于一線,只剩前方拖命奔逃的一男一女。沈素云是慕容柔的心頭肉,末路之前若能盡情奸淫、凌虐這猶是黃花處子的絕世美人,得逞獸欲后再將她一刀一刀、解成零零碎碎一簍,光想象將軍認尸的表情就值回票價了……
還有耿照。耿照……耿、照……耿照!
強大的恨意驅動著瀕臨崩潰的身體,岳宸風真氣澎湃,力量直欲鼓脹而出,“躡影形絕”的速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。刁研空在后頭拼命追趕,卻始終難近三丈之內,距離漸漸拉開。
驀地虎吼騰空,岳宸風縱身一躍,黑氅如大鵬翼展,烏影盡罩耿、沈二人,赤烏角刀挾著勁風撲至!
千鈞一發之際,一柄長劍橫里插入,恰恰刺中刀鍔之交。一條曲線婀娜的烏黑麗影持劍殺進戰團,猶如寒光炸裂,劍形忽沒入一片流星雨墜,綿密的“叮當”聲響不絕于耳。
岳宸風雙臂一旋,赤烏角以刀尖為軸,巨大的刀身在原地疾轉,黑衣人的暴雨劍霜碎于刀旋,激得星火飛濺、耀目如熾;交擊聲越來越密、越刺越急,攻勢到達頂點時,來人終露疲態,岳宸風逮住空檔掄刀一掃,將那人揮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