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愈合速度,簡直是駭人聽聞了,耿照心想。
但轉念又覺理所當然:伊黃粱號稱續斷如生,除了高超的刀法和令人不覺疼痛的麻藥“死不知”之外,還須一帖能迅速止血、隔絕空氣,令骨肉自行生合的金創秘方才行,否則傷口出血不止,接得好又有何用?
“可惜動刀時你正睡著,”耿照一邊笑,一邊打手勢:“沒能看到伊大夫變了什么戲法,要不學了起來,以后我們倆就靠這帖金方發財啦!”阿傻嘻嘻傻笑,不住活動著雙手十指。
經雷勁活化肌肉,原本焦枯的表皮盡褪,新生的肌膚呈淡淡的粉紅色,汗毛如嬰發般金細柔軟,指掌較常人略瘦,更顯纖長;靈活度自是遠勝從前,但仍看得出僵硬無力,提筆所書也是歪歪扭扭,每一筆活像蚯蚓蠕動。
耿照拈起未干的宣紙,但見墨跡縱橫,卻看不出寫的什么。
“阿傻,你都寫些什么字?”
“不是寫字,是畫畫。”
他指著案上的一本寬冊,攤開的兩紙對頁各繪著不同的器皿,一是豇豆紅釉洗,一是青花方花觚,上頭插著各式花朵長葉,姿態妍麗、勾描甚工,原來是一本花藝圖冊。“伊大夫讓我畫的,照簿子描,一天要描一百張。他說等我能畫得跟簿子里一樣好,他便傳授我殺那廝的必勝之法。”
耿照本想再說,瞥見月門外伊黃粱回頭就走,漱玉節以眼神示意他出來,隨即跟著消失在洞門之后。耿照按著阿傻的肩膀,唯恐他看漏了,一字、一字放慢速度說:
“你且安心靜養,別想這些。我過幾日再來瞧你。”
阿傻點頭,拈起筆管,又再度沉入那個只屬于他自己的、與世隔絕的無聲世界。
耿照出了小院,徑問伊黃粱:“大夫!他雙手筋脈才剛剛接上,一天要描一百張圖,難道不會太過辛苦?”
伊黃粱冷笑道:“豈止辛苦?天雷涎畢竟是外物,強埋進體內,便似箭鏃留在肉里,這一截異物密密地接著掌管知覺行動的筋絡,還不是一般的疼。他每動一下,就像有無數尖針在肉里戳了又戳,比死還難受。”
耿照急道:“既然如此,為何不待他靜養恢復之后……”
“……成了個廢物再重新練過?你不煩,我還嫌膩歪。”
伊黃粱怪眼一翻,搶白道:“他殘廢多年,筋肉早已定型,順著現有的脈絡再長一遍,仍是殘廢的身架,所有的工夫算白費了。療殘愈斷,本是逆天之舉,你以為平平順順、舒舒服服便能達成么?天真!”單手負后,迎風甩袖:
“這只是個開始,待他一天能描完一百張工筆花藝圖,雙手的筋脈、肌肉也復原得差不多,可以開始學本事啦。他這個陰陽怪氣的性子,很對我的脾胃,若能有三年的時間,好生學習插花一道,就算岳宸風那廝活轉過來,也能教他再死回去。”
這下連漱玉節也不禁瞪大了眼睛,與耿照一齊脫口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