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他還是選了高云。要比武功比手段、比舔血不皺眉的狠勁,高云都是非常優秀的指縱鷹,幾乎無可挑剔。
他望著銜匕而出的蒼白少年,揚聲喝道:“高云!這是干什么?”
“大太保!”高云取下匕首,不住喘息,吊起的雙目猶如狼顧:
“他……是叛徒!”光著腳踩水而來,身子搖搖晃晃。
這么多年來,指縱鷹從未出過叛徒;稍有不服的,也早讓他給殺了。雷奮開并未顢頇得以為手底下人永遠不會有貳心,然而多疑總能有效地揠去敗苗,防患于未然。他定定望向面色蒼白的年輕副統領,神情漠然:“是你殺傷了葉振?”
“是……”年輕人突然意識到危機迫近--比起奄奄一息的葉振,自己看起來毋寧更像是叛徒--嗆咳幾聲,喘息道:“大太保!莫……莫給他令牌!他……我聽見他說……”
葉振稍稍恢復神智,從懷中掏出一塊翼狀令牌,顫聲道:“高云……要搶鷹符。我……沒給他……”鷹符是指縱鷹獨有的令牌,母牌在雷奮開手里,五位統領各持子牌,任一子牌與母牌相嵌合,引動其中機簧,便會“喀喇”一響,從背面彈出一塊鐵簡。除開日常的管理訓練,要調動麾下的百人隊執行任務,非有這鐵簡不可;指縱鷹徒眾認簡不認人,便是本部統領也一樣。
葉振跟了他二十幾年,知道這面鷹符比生命重要,為保不失,寧可挨高云一刀、拖命撐船過江,也不敢丟了翼字部的符牌。雷萬凜目光一銳,抬頭厲聲:“高云!你為什么要搶鷹符?難道不知道,非統領而執鷹符者,唯死而已!”
高云從懷里掏出一柄似鉗非鉗的黝黑物事,急道:“大太保!我在他行囊里找到這個……”往前一拋,那物事落在雷奮開腳邊的軟沙里。“我從榆西鎮就開始留上了心,他……他沿途找鐵匠,問能不能不傷機簧,把鷹符撬開,取出鐵簡。那東西……就是用來開鷹符的!”
雷奮開匆匆一瞥,不確定那物事是否真能撬開鷹符,但就形狀看來,的確是開剪之用,轉頭森然問:“葉振,你好歹也跟了我二十年,若真要走,交代一聲就是了,何必動鷹符的腦筋?”
葉振勉強睜開眼睛,咳出一串血沫子,掙扎道:“大太保……我何必……是那小子……”一動牽動傷口,嘴角溢出血來,雷奮開仍是冷冷睨著,絲毫不為所動。葉振莫可奈何,苦笑道:“大太保,二十幾個年頭,比不過一個嘴上無毛的小鬼頭么?”手一揚,鷹符“噗通!”一聲掉落水底。
高云變了臉色,一扭身跳回水里,片刻才又骨碌碌地冒了上來,手里牢牢抓著那塊翼狀鷹符。雷奮開冷眼看著,薄唇綻初一抹扭曲似的森寒蔑笑:“看來你很想要是么,高云?”從懷里摸出那塊猶如八卦盤的母牌,淡然道:
“倒不如,把這塊也給你算了。你想拿去給誰?”
高云臉色慘白,呆怔片刻,死命搖頭。“我不是……大太保!不是我……真不是我……”微顫倒退,雙手分別捏著匕首和鷹符,嶙峋的指節繃得死白。雷奮開見他慌張的模樣,本還有三分不信,這下也不再懷疑,忽見高云眸光一狠,咬牙道:
“我殺了你這賊廝鳥!”虎吼撲前,手中匕首揮出一道帶水銀虹!
“大膽!”雷奮開驟然發怒,單掌劈得他頭顱迸碎,血人似的向后彈飛,噗通一聲摔入江流,旋不知被卷至何處。他隨手封了葉振幾處大穴,緩止失血,拍拍他肩膀道:“好兄弟,是我誤會了你。”葉振面如淡金,只是軟弱地搖著頭,并未言語。
雷奮開上下打量他幾眼,將他放入舟中,撐篙一躍而上;篙尖探入水底一點,小舟滑出沙灘,箭一般向對岸而去。船至中流,雷奮開隨手將母牌與翼狀鷹符一合,倒出一枚光滑的鐵簡把玩,將還合著母牌的鷹符遞給葉振,笑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