瞬目之間,霧影幾經聚散,距離不出三尺范圍,方位數易,黑霧一現旋被火焰劈散,時間差越來越短,最末一擊竟是火光先出,霧絲才纏著刀柄一轉,離垢刀應聲落地。被撕裂的黑霧卷風撲上檐角,化成了鬼先生焦爛的衣擺,飛螢般的火星沾上糊紙鬼面,“轟!”燒了起來。
鬼先生舉袖掩臉,信手將著火的面具拍落。
他雖打落了離垢,卻騰不出余裕取刀。再遲一瞬,火焰將命中頭顱,將臉孔劈成兩丬,堪稱生平至險。他出了一背冷汗,只是瞬間被高熱蒸發,無人察覺異狀。
--這不可能是刀尸的速度。不可能。
(刀尸……決計沒有這樣的靈敏反應!)
妖刀離手,耿照卻未恢復正常,仰天虎吼雙目放光,揮爪撲向聶冥途!“我還沒找你,你倒自己送上門來啦!”失刀的少年在他看來非是威脅,狼首急于取得與會的資格,唇綻邪笑,屈指如鉤,“狼荒蚩魂爪”叉向耿照的咽喉!
耿照不閃不避,蚩魂爪扣住人身最柔軟的喉咽,聶冥途方才一喜,隨即駭異:
“好燙!”爪勁一泄難以握實。耿照恍若未覺,并不忙著甩脫,同樣也是五指鉤爪,呼的一聲徑抓狼首面門!
聶冥途是爪力的大行家,七水塵廢去他的“青狼訣”邪功,卻無法剝奪浸淫十數載的指爪功夫。聶冥途左掌收攏,打算來個“以爪破爪”,兩人十指相合,指尖同扣入對方手背,聶冥途苦練數十載的爪功顯出威力,爪下皮開肉綻,骨骼連響,仿佛隨時都會粉碎。
“小子,你--”一語未畢,聶冥途獰笑猶在面上,耿照火勁疾吐,猛鉆入聶冥途體內,連他一身精純的佛門內功也不及化解,半身如遭火焚。
聶冥途跪地慘嚎,嘴里、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,總算神智未失,忍著經脈如焚圈臂倏轉,“白拂手”化極剛為極柔,及時自烙鐵般的指掌間掙脫,腳下一踉蹌,顧不得狼狽,轉身便逃!
三十年前的恐怖記憶又在他腦海中復蘇。他永遠都忘不了那銜尾急追、形如妖魔的衛青營--一招失利并不足以打倒老狼首,然而耿照那以力破力、如鬼神般的囂狂姿態,卻喚醒了聶冥途記憶里,關于妖刀的深刻印象。
那幾乎和“天佛圖字”一樣,在他身上留下印記,永遠也無法抹滅。半生殺人無算、手段殘毒的狼首幾乎是手足并用,絲毫不顧體面地逃離了現場,眨眼掠出十余丈的枯瘦身形一個踉蹌,幾乎栽倒,可見其膽寒心亂,已失常度。
己方陣營少了個得力的聶冥途,形勢更加不利。盡管耿照孤身一人,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--或說是妖刀離垢的滅世魔威--突然壓倒了在場的七玄首腦,聶冥途的潰逃就像是陣前吹響的號角,標示著勝負逆轉的一瞬。
“別讓他拿回離垢刀!”鬼先生放落袍袖,面上又多了張糊紙臉譜,這次卻是垂眼張口的哭喪面具。他失了兵刃、身法被破,在弄清耿照為何實力大增之前,決定善用旁人之力。
這話看似提醒眾人,實則點出人、刀分離的關鍵。若教耿照取回離垢,不管是想要人還是要刀,均是風險大增。
眾人聞言凜起,南冥惡佛當先躍下墻頭,單拳硬撼耿照面門,拳路、身法俱無花巧,仍是“一力降十會”的豪邁姿態;幾乎同時,陰宿冥反面包抄,寬肩長腿的出挑身形有著極不相稱的利落,全力撲向地上的妖刀!
“嗚吼吼吼吼吼吼吼----!”
耿照仰頭咆哮,與惡佛直拳相接,“砰”的一聲悶響,惡佛畢竟力大難敵,轟得耿照倒飛丈余,反倒搶在陰宿冥之前;他單臂一攔,插在地上的離垢已入臂圍,除非將他打倒,否則旁人絕難染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