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來下個月要在花石津舉行的繼位大典,得去瞧一瞧啦。”
“很是、很是……”
顧挽松冷哼一聲,心底暗罵:“黃口小兒,沽名釣譽!”探得男童心脈漸止,料想此傷無治,仍不肯干休,沉聲道:“大師不惜殺人,也要庇護那妖女么?”
鷲峰一愣:“莫非這條性命還不夠抵?貧僧明白啦。”橫抱男童返回。片刻房中傳出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,弟子們急喚:“師父……師父!別……”液虹釃上門窗,墨濃欲滴,直到點點烏紅滲出窗紙,房外諸人方知是血。
咿的一聲門扉打開,鷲峰由一名弟子攙出,老禪師半邊的袈裟染滿了鮮血,枯瘦干癟的面容上卻無血色,慢慢捱到顧挽松面前,笑道:“一命不夠抵,再添一命也就是了。”血淋淋的袍袖一翻,掌中赫見一團粉紅黏糯、肉塊也似的物事,頭大如蛙、雙目緊閉,身上依稀伸出細小的四肢,肢上趾粒宛然,竟是一具人形胚胎。
“那位女施主的腹中已有數月的身孕,既成人形,也是一命,如數抵與大人。”
饒是刀口舔血、劍尖搏命的江湖人,也沒幾個見過生剜的胎兒,水月陣營那廂反應最快,幾名女弟子尖叫一聲,軟軟癱倒在師姊妹懷里,其中不乏成名女俠。連人稱“顧鐵面”的顧挽松都變了臉色,小退半步,成名的鑌鐵判官筆已握在手中,喝道:
“大師此舉,究竟是什么意思!”
鷲峰卻不搭理,徑顫著手掌遞上胎兒,笑道:“要是還不夠,適才女施主砍了我一刀,待血流干,也是一命。”慢吞吞撩起僧袍,隱約見得腹間血肉模糊,令人怵目驚心,眾人才知他滿身血漬,有大半卻是自己的。鷲峰年老,沒七十也有六十許了,胤野死前拼著余力出刀,不容小覷,只怕這老和尚命已不長。
顧挽松料不到他舍命相陪,又驚又怒:“瘋和尚!”恐被鷲峰連累,見責于新朝親王,趕緊率眾離開。
鷲峰大師臥榻月余才咽氣,圓寂前果然接到朝廷詔書,延任為國寺住持,弟子忍悲扶棺上路,將恩師的遺體送往新都。至于剖腹取胎一事,誰也不敢再提,自然也無人知曉嬰尸、童尸,乃至女尸的下落。
耿照不由得沉吟起來。
“……如此說來,胤野也可能尚在人世了?”
“聰明的小子!”蠶娘嘻嘻一笑。“鷲峰是狠角色,用自己的死,掩去這把戲里最大的痛腳--從頭到尾都沒有胤野被開膛剖腹的目證。“取胎”云云,不過是老和尚自導自演的獨腳戲。”
若取胎是假,刺死男童的驚人之舉也可能是障眼法,那孩子或許已平安長成,在世上某處過著安生的日子。真正為了這出戲獻出生命的,只有奇言異行的鷲峰老和尚一人。
“刺心截脈而不死的武功,光我所知就有五六門,并不罕異。”蠶娘沉吟道:
“但變出一只胎兒什么的,我便想不透啦。開腹必死無疑,他若無意取胤丫頭的性命,必不是真剖了她的肚子;既然如此,除非禪房里還藏有另一名孕婦,否則倉促之間,哪來的胎兒可取?這些年我想破了腦袋,總猜不出他是如何辦到的。央土高僧大德呀,果然名不虛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