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“鳴火玉狐”胤丹書中計負傷,被六派高手圍攻而死,“傾天狐”胤野帶著幼兒,一路逃到名剎行律寺請求庇護。
大日蓮宗消亡后,東海佛法不興,由來已有數百年,哪還有什么得德高僧?行律寺住持見她生得美艷,堪稱傾城傾國的尤物,不由得色授魂與,收容了母子二人;及至六大派人馬追來,圍得全寺上下鐵桶也似,又嚇得魂飛魄散,欲將胤野母子交出。
其時寺中有來自白玉京祇物寺的鷲峰和尚,異族踏平白玉京、絕了碧蟾王朝澹臺氏的皇脈,祇物寺亦毀于戰火;因故滯留東海的鷲峰和尚與弟子們西行無路,暫且駐錫于寺中,聽傷重的胤野懷抱幼兒叩門求救,遂將母子倆庇入禪房,由老和尚出面與追兵交涉。
領頭的埋皇劍冢臺丞副貳“天筆點讖”顧挽松是東海出了名的酷吏,新朝肇立,正需功績來保烏紗,豈肯放過“誅魔”的機會?但鷲峰大師畢竟是央土名僧,聽說定王獨孤容大力推廣釋教,正在營建的新都城內,東南西北四角將各修一座佛寺,延攬由舊京流亡各地的高僧,指不定這祇物鷲峰便是新朝未來的紅人,不敢太過無禮,耐著性子應付:
“大師有所不知,這妖女是邪派七玄出身,平生殺人無算,當中更有不涉江湖的無辜百姓。便不說黑白兩道江湖恩怨,大師討保這小賤人,卻要如何向枉死者的父母妻兒交代?”
鷲峰垂眉合什道:“顧大人說得對極了。卻不知此姝一命,能抵多少條?殺她一人,能教諸多枉死者的父母妻兒都解恨了么?”
顧挽松早料到這老禿驢沒這么好說話,冷笑道:“能殺她一百次、一千次,下官一般的殺,可惜命只有一條。大師若說一命能抵千百條,下官亦無話說,就當是這樣罷。”
不料鷲峰竟點頭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返回禪房,不多時便牽出一名睡眼惺忪的幼小男童,生得玉雪可愛,正是胤丹書與胤野的兒子。
眾人不知他弄什么玄虛,鷲峰冷不防自袍底翻出一柄匕首,“噗!”刺入男童左胸!男童連叫喊都來不及,小小的身子一陣抽搐,更不稍動。那小匕不過半截筷子長短,形如發釵,剖面如棱,說是尖錐亦不為過,小男孩被一搠至柄,眼見不能活了。
“一命既能抵千百條,就用這孩子的命來抵他母親的罪愆,大人以為如何?”
眾人都驚呆了,就算要斬草除根,這么小的孩子,多數人還是下不了手的,這老和尚……也未免太毒辣了!
顧挽松騎虎難下,面色鐵青,干咳兩聲,上前去搭男童的腕脈,身后頓時一片交頭接耳,連同來的五派人馬都有些看不過眼。一人越眾而出,朗聲道:“顧大人!我看……算了罷?終究……終究是個孩子。唉!”此言一出,附和的聲音此起彼落。
顧挽松冷道:“邵門主,你新掌門戶,有些江湖上的事不大明白。邪派妖人,連根苗子都是黑的!若未根除,必成禍患。倘若令師尚在,又或你師兄屈大俠未死,定不會說出這般話來。”
那青袍高冠、腰懸長劍的青年書生面色微變,拱手道:“顧大人既然這么說,在下也不方便說什么了。只是圣人說“人皆有不忍人之心”,此乃俠義道之根本,失了這份計較,正與邪有什么分別?本門“咸”字輩七十三人,為誅邪魔前仆后繼,只我師兄弟三人劫余,劍下卻不曾殺過一名無辜稚子。今日之事,恕邵某不再與聞,顧大人請了。咸周、咸元!我們走。”身后兩名同樣高冠服劍的青年齊聲相應,三人聯袂離開。
此舉在人群中掀起騷動,眾人議論紛紛:
“那便是青鋒照的新門主么?挺有風骨啊!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以為屈咸亨死后,植老門主后繼無人,恐難瞑目,不料尚有如此英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