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圣軍編成,便在苗騫的率領之下,與所部浩浩蕩蕩地開拔,趕去與太宗皇帝的北伐軍會合。
“后來呢?”耿照知道玄犀輕羽閣終究沒能恢復家業,否則何來的白日流影城,忍不住追問。
“沒有后來。”橫疏影輕聲道:“這一千五百名男子再沒有回來過。任憑獨孤容的北伐大業進進退退、斬獲不多,掃興而回,將防務一股腦兒扔給鎮北將軍染蒼群,那些投軍的男丁仍不見蹤影,轉眼又過幾年。”
北關的破落村里消息不通,衣食的供應也未如苗騫所說的有所改善,倒是監視的軍隊一批批調走,約莫前方吃緊,看守婦孺也毋須忒多兵丁,婦人們都以為丈夫在前線與異族作戰,仍在村中苦苦等待;有些實在熬不住饑寒的,便用身子與軍士交易,任他們淫辱取樂,換些糧食回來喂孩子。
但苦難似乎未到盡頭。翌年異族突然入侵,前線軍情緊急,染蒼群苦苦支撐,等待北關各地援軍集結反攻,連看守婦孺們的軍隊都收到了急令。澹臺匡明的夫人睡到中夜,忽被叩門聲驚醒,打開一瞧,一名小兵抱了個哇哇哭泣的女娃,不由分說推門闖入,放下了女娃,抱起澹臺夫人的女兒便走。
“你……你做什么!”澹臺夫人抵死不從,拼命抗拒。
“夫人!小人受過上官將軍的救命之恩,答應他要保住澹臺家的血脈。夫人不讓走,女公子便保不住啦!”小兵急了,沒頭沒尾說了一氣。
澹臺夫人本是名門淑女,見識不同常婦,靈光一閃,突然間明白過來,整個人冷如冰霜,凝眸道:“我丈夫,他……他再也不會回來了,是不?”小兵猶豫一下,點了點頭:“我也是聽說的。那苗大人把人拉到了方壺口,亂箭殺了,填滿一坑。明兒部隊要走啦,不能留人,這兒的……也要殺。”
澹臺夫人俏臉煞白,咬得唇上滲血,忍住不讓自己昏厥過去,沉聲道:“你帶我女兒去哪兒?逃出這里么?”
小兵面有愧色,搖頭道:“北關鬼地方,哪兒都是冰天雪地,離了人群也是死,逃不了的。我帶您的女公子去別家,多……多點兒活下來的機會。您是不成的,官長認得夫人。”
澹臺夫人明白了。身為玄犀輕羽閣的嫡苗,她必須萬無一失地死去,領兵的將校才得交差,不可能假手其他;女兒跟著她,便是死路一條。小兵抱了別家的女兒來替換,不過是為了多那么一絲絲生存的機會。
她抱著那個不知是哪家的小女孩,拍背輕哄,淚水不禁滑落面頰。
“對不起!為了玄犀輕羽閣的苗裔,可不可以,請你陪我一起死?”
而被小兵抱走的澹臺家女兒不過六、七歲,睡得迷迷糊糊之間突然被驚醒,不知母親為何撇下自己不管,卻抱了別家的女孩兒,急得掉淚--
“我明白啦。”耿照伸出手指,為她抹去頰畔水痕,橫疏影這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。“澹臺夫人的女兒,便是姊姊。”
“嗯。”橫疏影癡癡點頭,低聲道:
“那人把我抱到村后一個破落戶里,大嬸家里除了被搶走的女兒,還有一名剛出生的男嬰,該是她和哪個士兵生的,還沒斷奶。大嬸瞪著我的眼神好兇好狠,恨不得活活撕了我,小兵威脅她說:“你敢亂來,老子一槍戳死你兒子!”大嬸才不敢再靠近,抱著嬰兒縮在屋角,遠遠瞪著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