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郭御柳喃喃道:“怎地……怎地這么快便回來了?”流民對車隊似不陌生,歡呼道:“大小姐回來啦,大小姐回來啦。”乃是發自內心的喜悅,甚至感動落淚,難以自己。耿照心想:“看來他們對于帶領車隊的這位“大小姐”是真心歡喜,非是虛偽逢迎。”
糧車上大剌剌地飄著“青鋒照”的旗號,流民固然歡喜不置,巡檢營的弟兄們卻不由得繃緊神經,但見羅燁舉手為號,末隊立刻散成圈子,將車隊團團包圍,不讓前進。嶺上流民面色丕變,用力鼓噪著:
“狗官,你們干什么?不許為難大小姐!”
“放大小姐過來!朝廷不照管我們,還有大小姐管!”
“誰敢對大小姐無禮,老子同他拼命!”
氣氛沸騰的速度與熱度,一瞬間壓倒了先前的流血沖突,百姓們仿佛不畏鐵甲刀槍,爭先恐后涌下山去,唯恐官軍傷害他們那位“大小姐”。羅燁正在后隊盤查,前列的封鎖線被流民一沖,立刻出現傷亡;誰都料不到在忒短的時間內,情況便如此不可收拾。
“干什么!快退后!”章成等挺槍上馬,本只想攔阻流民,誰知流民突然變成暴民,比前度更瘋狂兇狠,蜂擁著朝后隊沖去。“別為難大小姐,你們這幫軍蕃!”
嶺上耿照瞧得心急,提氣大喝:“羅燁!不許傷害百姓……別傷害百姓!”便要奔回,驀地全身真力一收,仿佛貯水池底開了泄孔,所蓄之水一股腦兒往下漏,掏得丹田內空空如也,滿溢的力量全被一物吸光。
--化……化驪珠!
(可惡!偏偏在這時候……)
他身上的不明異變被東郭精確捕捉,“鏗”的一聲,長劍終得出鞘,波光蕩漾的青鋒架上耿照脖頸。
東郭御柳不敢冒險,持劍退開兩步,直至他伸臂不及處,才提聲道:“山上官軍聽著,速放我家小姐上來,否則取他狗命!”連喊幾聲,但坡下形勢已亂,誰人聽他叫喊?見他拔劍架著大人,章成等俱都眥紅了眼,哪管什么“休傷百姓”,前隊結成陣勢,眼看便要沖殺上來。
耿照勉力深呼吸幾口,回頭道:“叫你的人別過去,我把你家小姐平安帶回!”赫見東郭的眼中血絲密布,竟是急出了殺人的狠勁,眥目道:“快叫狗爪子放人!要不……要不我一劍劈了你!”
耿照心中懊惱:“以力服人,果不可恃。若非我仗著絕強內力孤身上來,山下又豈會落得無人指揮?”定了定神,想起過往經驗,凝聚起一絲內力摩挲珠子,那股怪異的吸力突然消失,身體深處仍源源不絕涌出力量,雖無先前那般充盈欲裂,總算又有了力氣。
他暗提一口真氣,直至運行無礙,轉頭對東郭道:“我負責帶回小姐,你好生節制這幫人!”無視于頸間鋒刃,“潑啦!”一聲長身躍起,如飛鳥般射下山去,速度之快宛若踏頂滑行,靴底似不曾沾地!
他此際的內力尚不足以排紛解斗,一口氣沖過流民人墻、鐵騎陣中,穿越羅燁所在的后隊,如離弦之箭射入篷車中,連轅座上的魁偉男子也沒能看真切,只覺身畔微涼遮簾倏動,伸手卻只撈得輕飔一把,什么也沒碰到。
耿照入得篷內,但聽一聲嬌呼,撲面幽香細細,帶著熨人的溫甜,怕是由那“大小姐”身上發出。她顫聲道:“你……你是什么人?如此無禮……快快出去!”耿照沒時間解釋,只道:“為救眾人,暫時委屈小姐了!”攔腰將她抱起,自篷后電射而出,掉頭往嶺上奔去!
“大……大小姐!”
興是此舉太匪夷所思,所經處眾人無不瞠目,一時忘了爭斗。耿照橫抱著“大小姐”掠回,縱身越過村籬,正要將人放下,卻聽小姐急道:“不……別在這兒!去后邊!”耿照未及細想,足下不停,已抱著她自東郭身畔一掠而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