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東郭公子!在下流影城耿照,與令師一樣,也想將這些百姓送至邊界安置。貴我兩方心念一同,莫非有什么誤會,演變至眼下局面。公子乃是明理之人,可否與在下一談,化干戈為玉帛,莫要牽害無辜百姓?”
東郭御柳按劍拂袖,昂然道:
“貴我兩方,所圖絕不相同!敢問耿兄,此去本道西境,步行尚需十數日,這一路你是讓百姓啃樹皮草根呢,還是劫掠民居?家師收留西來難民已有年余,衣食住宿等無不巨細靡遺,思量周到,比起你鎮東將軍一紙命令,便要人徒步上路,豈能一概而論!”
流民們轟然附和,連原本待在村籬之內、并未曾卷入的籸盆嶺村民,也有不少露出贊同之色。
耿照自知理屈,拱手道:“公子所言甚是。但在下是真個有心,要將諸位平安送抵西境,能否請東郭公子移駕相商,咱們研究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來?”
流民們鼓噪道:“你只想賺東郭公子下去。說出這等話來,當真不要臉!”東郭御柳扶劍冷笑,索性相應不理。
賀新轉頭啐了一口,低道:“現下說理是這人,適才口出反亂之語的也是這人。要是遮臉不看,還以為是兩個。”
羅燁沉吟片刻,終究還是出言提醒。
“大人,那姓東郭的不是好人。屬下親眼見他打出一枚甩手箭,致使場面失控,流民暴起。”略將前事說了。章成聽得激動:“娘的!原來是這賊廝鳥使的下作,老子捅他媽幾十個窟窿!”被羅燁冷冷一瞥,才不敢再造次。
耿照出入土壘,見一名陣亡弟兄確是中了甩手箭暗算,央土流民多是普通百姓,怎能使用暗器?經羅燁一說這才恍然,心想:“東郭掌握民氣,終究須與他一談,以求善了。”對眾人道:“他既不下來,只好由我上去了。沒有我的命令,誰也不許輕舉妄動。”身形一晃,倏地掠向村籬!
敵我雙方,任誰也料不到他說來就來。東郭頓覺一陣勁風撲面而止,本能要拔出佩劍,卻被一只手掌“鏗!”按回,掌中雄渾無匹的真氣透入經脈,半身酸麻,連手臂也抬不起,耿照立在身前,笑道:
“東郭公子勿憂,在下孤身前來,隨身也沒帶兵刃武器,誠意可表。所圖無它,與東郭兄坐下談談而已,希望事情有個圓滿的解決。”流民與籸盆嶺村人只覺眼前一花,東郭公子身邊便多了個人,無不瞠目結舌,心想:這哪里還是個人?分明就是狐仙!驚懼之甚,反倒愣在原地,不敢輕舉妄動。
至于巡檢營這廂,鐵騎隊眾無不心服,大大出了口惡氣。今日典衛大人與羅頭兒各露了一手,不但神技驚人、前所未見,膽色更是令人佩服。這幫兵油子在不知不覺間認了兩人,還隱隱以有這樣本領高強的上司為榮。
耿照是誠心誠意想談,東郭御柳卻從未經歷過這般挫敗,仿佛如螻蟻一般,隨時會被輕易捏死,不由得冷汗涔涔,頸上青筋暴露;為保性命,索性和盤托出,咬牙低道:
“本門……本門新近購得米糧棉衣一批,正往此間運來。之……之所以將流民集中,也是為了易于發派。得了……衣食供應,百姓便能上路。”
耿照大喜過望。
“幾時會來?”
“今晨……今晨已著人去取,約莫……約莫日落便至。”東郭御柳定了定神,總算恢復冷靜,沉聲道:“耿兄不妨請貴屬暫退十里之外,或派人在左近監視亦可,待我等派放了衣食,百姓明早就走--”忽然瞪大了眼睛,怔怔望向坡嶺下,仿佛見到什么可怕的物事。
那是一列載滿麻袋的騾車,約有十數輛之譜,輪轍深陷地面,可見載運之重。領頭的是輛雙駕的篷頂馬車,驅車的黝黑漢子身材異常高大,被他魁偉的身軀一襯,馬車倒像白楊木雕成的童玩,說不出的小巧可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