仍舊動也不動的,僅有場中二人,仿佛連轟隆的號響都被隔絕于外,難近周身方圓。驀地一股風壓四散迸開,眾人眼前一花,再聚焦時黑衣人已不在原處,聶、風、沐三人各自轉朝不同的方向;只耿照心頭微動,不受耳目所惑,捕捉到一抹自墻頭逸去的殘影。
(好快!)
“鏘啷!”一聲滑鋼利響,李寒陽將拔出三寸的巨劍推送入鞘,握持劍柄的掌底俱被冷汗所濡。古月說得一點也沒錯,與像他們那樣的人生死相搏,或許頃刻間便會失去性命。十五年來,他將這式“雷霆一擊”反復錘煉,舍棄多余動作,不留絲毫后著,更借冥想苦行來淬練心神,不教“凝功鎖脈”有可乘之機,誰知臨敵仍是慢了一步。
那“分光化影”的極速身法亦是三才五峰境界的特征之一,古月曾示以出劍,果然迅捷無倫,超越已知的快劍手法,卻因雙腿之故,無法為他試演輕功,今日總算長見識了。
值得欣慰的是:他花在鼎天鈞上的心血并未白費,換作十五年前的自己,方才這一劍便已擊出,再無轉圜,黑衣怪客極可能改變抽腿的打算,擰身將他格殺。苦心練劍十五載,終至“拔劍無罅”之境,攻防渾如一體,就像最訓練有素的勁旅,才能夠退而不潰,在疾風怒濤般的敵勢下保全自己。
一旁的少年不禁咋舌,喃喃道:“那人……怎地忽然不見了?是……是我眼花了么?”浪人重新負劍上肩,溫言道:“不是眼花,是那人的輕功太過高明,你的眼力追之不及,以為憑空消失。”
奔塵卷至,蹄聲頓止,嘶嘶馬鳴間,一名軍官翻身下鞍,辨清墻邊諸人,驚道:“典衛大人!”左右見李寒陽身背巨劍,最是可疑,團團圍住,十余枚明晃晃的槍尖對正浪人與少年。李寒陽回臂遮護少年,揚聲道:“諸位官長!這位小兄弟乃安善良民,可否請諸位高抬貴手,先讓他離開?”
少年搖頭。“你……你又沒做壞事,他們干嘛為難你?我不走,我給你作證,打傷人的是方才那個穿黑衣服的蒙面怪人,不是你。”李寒陽目露贊許:“你倒是講義氣。別擔心,他們不會為難我的。”亮出一面五彩斑斕的金字牌,朗聲道:
“這是朝廷特頒的通行令牌,可證明我的身份。請官長過目。”那領兵的統領見牌上“同諸封國主”的字樣,認出是客省頒布的使節令,許在國境內行旅交通、貿易互市,不受各地衙司管轄;無論所犯何事,刑律皆不及身,乃最高層級的使令,不敢去接,趕緊撤了包圍,連聲致歉。
耿照將阿妍交與沐云色看顧,趨前拱手:“在下流影城典衛耿照,久聞“鼎天劍主”大名,多謝李大俠仗義援手。救命之恩,沒齒難忘。”李寒陽劍眉微挑,亦還禮道:“原來是耿大人!我此番北上,多聞耿大人的事跡,燒毀風火連環塢一事,尤快人心。”
耿照趕緊澄清:“風……風火連環塢真不是在下燒的,恐怕傳聞有誤,與事實多有不符。”李寒陽并不在意,微笑道:“那也無礙于典衛大人的仁義俠風。我聽說大人為鎮東將軍驅趕流民之時,下令“勿傷百姓”,有別于赤煉堂之橫征暴斂,亦是一樁美談。”
黑衣人去得無影無蹤,兩人皆松了口氣,談話的氣氛輕松許多。然而耿照不欲泄漏奇宮諸人的身份,李寒陽也掛著廿五間園與那意圖行刺梁公子的少年朱五,俱都無意深談。韓雪色被黑衣人封了穴道,聶、沐二少試過諸般解穴手法,連風篁也跳下摻和,始終難以成功,回頭叫喚:“耿兄弟!”
耿照匆匆告罪,快步往赴。“還是解不開么?”
“韓宮主的脈里像給打了樁子,”風篁信手在他胸腹間比劃著,蹙眉道:
“真氣一到這幾處便再也渡不過去,沖又沖不開、繞也繞不過,簡直像插了幾枚牛毛針,弄得我都想挖開來瞧瞧了……世上真有這種見鬼的手法么?”耿照試著推血過宮,渡入真氣,卻完全不起作用,果然韓雪色體內與他先前被黑衣人所制時如出一轍,只是耿照仗有碧火真氣護體,那實物般的“樁子”被削弱幾分,得以硬沖過去,不比韓雪色丹田內空空如也,毫無反抗的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