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急敗壞的遲鳳鈞趕到佛子身畔,想也知道是為了流民一事。慕容柔收回目光,見沈素云俏臉煞白,嬌軀微顫,玉顆似的貝齒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;遲疑片刻,手掌覆上她小小的手背,才覺膚觸冰涼,竟似失溫。
“別怕。”蒼白的鎮東將軍低聲道:“沒什么好怕的。”
“為什么……”她顫抖的聲音與其說是驚惶,更像混雜了痛楚與哀傷:
“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難民?他們……方才蒲將軍說的,都是真的嗎?”
慕容柔聞言一凝,面色沉落。沈素云似被他的沉默刺疼,微蹙著柳眉,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,輕道:“你……一定另有安排,是不?你這么聰明,本事這么大……一定有安排的,是不?”明媚的妙目盈滿淚水,猶抱著一絲企望。
蒲寶粗鄙無文的豪笑,卻澆熄了將軍夫人心中的些許火苗。
“慕容夫人!你夫君不會有什么安排的,適才你聽到啦,按慕容將軍之說,東海沒有半個沒有流民。”鎮南將軍好不容易恢復了冷靜,記起此行被授與的任務,敏銳捕捉到慕容夫婦之間微妙的火花,趁機猛敲邊鼓:
“這些,都是他假手赤煉堂、風雷別業、靖波府四大世家等江湖勢力,驅趕至荒野中、任其自生自滅的央土難民!光是去歲,死于饑寒的難民沒有一萬,也有八九千啦,東海道的山間林野,處處是徹夜嚎泣的無主孤魂啊!”
沈素云知丈夫不愛口舌之爭,卻也非是任人誣指的性子,他的沉默像是最畸零錯落的猙獰鋸牙,狠狠刮碎、扯裂了年輕少婦的柔軟心房,血淋淋地一地流淌。她強忍鼻酸,不讓淚水滾出眼眶,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:“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,不是我能懂的。我……我從沒求過你什么,你若辦得到的話,想法子救一救這些人,好么?當是我求你了。”
慕容柔神情僵冷,忽見一人自階臺邊冒出來,眉目微動,轉頭低道:“事情辦得如何?”那人快步走到將軍身畔,不及向沈素云、適君喻等行禮,附耳道:“東西到手了。”正欲探手入懷,卻被慕容柔制止。
“眾目睽睽,不宜出示。況且放在你身上安全些。”慕容道:
“東西的主人呢?”
看來……將軍早就知道了。少年絲毫不覺意外,俯身道:“啟稟將軍,屬下已將鯪綃的主人平安護送回來。”一瞥鳳臺,不再言語。
來人正是從越浦城及時趕回的耿照。他與韓雪色等一行浩浩蕩蕩來到阿蘭山下,與羅燁所部會合,徑行穿過三千谷城鐵騎的防御圈,山腳的金吾衛本欲刁難,阿妍嘆了口氣,取出一面黃澄澄的雕鳳金牌交與耿照,金吾衛士見是娘娘御賜的金鳳牌,腿都軟了,暗自慶幸沒什么言語沖撞,沒敢多問來人的身份,趕緊讓道放行。
耿照帶著大隊人馬上了山,悄悄將阿妍姑娘送入鳳臺,奇宮三人則混在看臺邊的人群里。幸韓雪色等衣冠楚楚,皆是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,說是仕紳也無有不妥,韓雪色沖他一點頭,兩人交換眼色,一切盡在不言中,五人分作兩撥,匆匆抱拳便即分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