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孤天威聽見,撫掌大笑:“這話說得真是太有道理。我們東海的小孩兒就是聰明!哪像你們南陵小孩忒好騙,自己送上門去請拐子幫忙。”蒲寶小聲道:“侯爺如此看得起小弟,小弟足感盛情。不過當著李大俠的面,咱們就不說“拐子”二字啦,免得刺激了他,感謝感謝。”
虔無咎畢竟年幼,受激不過,大聲道:“不是他扔我下來,是我咬他的手,才掉下來的!”李寒陽目光如炬,適才臺頂諸般動靜瞧得分明,卻想不透此舉何意,忍不住又問一次:
“你為什么咬他?萬一我沒接著你,你現在已然沒命啦。”
男童咬了咬嘴唇,大聲道:“跟他一塊兒,丟我爹的臉!我爹雖輸給了你,但他說他無愧于心,一點也不丟臉。你若被他威脅,做丟臉的事,連我爹的臉也丟盡啦!這怎么可以?”
“你放心,他威脅不了我的。”李寒陽哈哈大笑,伸手撫他發頂,虔無咎沉著臉退后幾步,仍是十足警戒。蒲寶心底一涼,暗忖:“完了完了,什么南陵游俠、“義之血脈”,通通都是狗屁!世上哪有為了別人不惜拼命的傻子?老子居然信了這些鬼話!”料想李寒陽接了小屁孩便要反臉,也顧不得場面了,正尋思脫身良策,卻聽李寒陽朗道:
“然而難民盈野,將軍身為朝廷之重臣、百姓之父母,豈可推諉搪塞,任其自生自滅?若能為這些無辜的百姓掙得一線生機,鼎天鈞劍愿代南陵,一戰鎮東將軍麾下高人!”
◇◇◇
他媽的!什么狗屁大俠?都是些愛搞事兒的王八龜蛋!
任逐流忍不住低頭一啐,動動嘴皮子,終究沒罵出口;抬見一雙野獸似的赤紅雙目,耿照雙拳捏得格格有聲,周身氣流擾動,駭人的氣勢似將成形,心頭凜起:“這小子想硬闖!”喀喇幾聲脆響,耿照腳下地板爆出一小蓬淡淡煙靄,結實堅硬的烏檀木承受不住他身上散發的氣勁,如遭石磨壓碾,迸出無數細小木屑。
金釧、銀雪感應殺氣,劍尖“嗡嗡”震顫,姊妹倆心念一同,并肩遮護著皇后娘娘;任宜紫不禁變了臉色,悄悄向后挪退幾步,不敢相信這股驚人的威壓竟是來自那個神憎鬼厭的鄉下土包子身上。
(鍋底料都撈上桌了,這會兒是來真的么?)
“斷了你的傻念頭,給老子老老實實待著!”任逐流忍無可忍,反而仰頭大笑,“鏗!”一把擎出飛鳳;清亮的震響未落,人已和劍飆出,身裹劍芒、影中挾劍,快到難辨其形,眨眼間一掠丈余,到耿照身前三尺處突然頓住,衣袂須發“潑啦!”一聲逆風激揚,刮展至極。
眾人才覺他形影凝聚、似將看清之際,任逐流嘴角微揚,身形倏地一晃,劍尖徑取耿照咽喉!
這一剎那間的快慢轉換,便足以令對手拿捏失準,此即為“瞬差”的巧妙之處。但耿照垂眸低首,竟似假寐,摒棄耳目肌膚等感知,于劍氣成形、侵入臂圍的瞬間反手一掠,“藏鋒”連刀帶鞘砸上飛鳳,劍刃微微一凝,時間仿佛為之靜止;緊接著,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在刃上炸裂開來,任逐流還來不及圈轉長劍卸去來勢,巨力已如潮浪穿透身體,扯得他向后滑開丈余,靴跟在烏檀地板上“嘶--”拖出了兩道裊裊煙焦,背脊才重重撞上樓梯口的雕欄,“格”的一聲壓裂了厚重的矩方木柱!
--好……好強大的內力!
任逐流全身血騰如沸,這一擊的余力猶如驚濤拍岸,反復不息,他背靠著彎裂的木柱滑坐在地,拄著劍卻撐不起身子,一股異樣的腥甜涌出喉管,從嘴角漏將出來,沿下頷脖頸緩緩流淌,染紅了胸口衣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