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刀再轉,勁力與之相逆,劍的理路、形質俱為長刀所羈,劍勁如泥牛入海,霎時消散。長刀三轉,刀劍一同,俱進入簡易之境,兩相抵銷;劍上那股超越形質的純粹自然驟爾消失,又變回金木之屬。耿照身子微側,以肩窩受了鞘尖一抵,旋即以刀格開。
在場如風篁等人,雖識得那一劍的厲害,卻不明白何以到了耿照身前,無堅不摧的異樣凌厲突然消失。只李寒陽看出長刀三轉之間,幾乎模擬出那一劍的至簡至易,剎那間陰陽調和、正負相抵,由太極而無極,但畢竟火候相差太多,否則連肩窩那一下都不必挨。
邵咸尊心中五味雜陳。
臨陣傳功是為美談,但教授的對象學得太快、悟性太高,沒怎么花工夫就把自己精研二十幾年的劍法精要吸收殆盡,卻未免太令人扼腕。他雖留了一手,不怕耿照如適才對付李寒陽般,忽使出一記境界高絕的極招,也未忘自己不顧身份、請纓下場的目的,應付少年越來越熟練的刀式之余,邊笑道:
“典衛大人悟通“道”、“器”之理,卻不能看清自身的處境,實在可惜!”
耿照心想:“他果然要游說我。”承他之惠才得以提升刀法,也不能不聽一聽人家想說什么,否則何異于過河拆橋?嘴角微露苦笑,手上半點也不放松。“還請家主指點一二。”
“你我這一戰無論勝負如何,結果都不會改變。”
邵咸尊唰唰唰三劍,徑取他頭胸腹三處要害,不唯快絕,鞘上更是嗤嗤有聲,劍勁凌厲,惹得場邊一陣驚呼,連芊芊都變了臉色。
“五萬流民終將滯于東海,將軍或賑或不賑,朝廷或賑或不賑。佛子接任宣政院總制,官居一品,成為本朝首位僧官,手握大權,呼風喚雨;慕容將軍依舊做他的東海一鎮,既不會叛變,朝廷也拔不掉他,一切都和原來一樣。唯一增加的,只有百姓的死傷。”
此說與耿照的預期大相徑庭,他聽得一怔,“藏鋒”卻未稍滯,刀鞘圈轉,一連接過三劍,回臂斬向邵咸尊的脖頸!“家主之說,恕在下不能明白!”
邵咸尊嘆了口氣。
“將軍與佛子都是狡智之人,他們手里掌握的人命,以數十、甚至數百萬計,你以為他們是一言九鼎,其實只要情況于己不利,他們隨時都能出爾反爾。你贏了或輸了,將軍佛子若要反口,誰人能制?”
耿照差點被劍鞘刺倒,揮刀格開,急道:“眾目睽睽之下,將軍與佛子是何等身分,又有皇后娘娘作見證,怎會說了不算……”忽地一怔,再也接不下去。
在慕容柔的想法里,“收容難民”從來就非是選項,他與佛子的約定、娘娘的見證,都不會改變“鎮東將軍不能擅自收容流民”的處境;逼得急了,將軍會咬牙遵守約定,令東海陷入兵禍,抑或兩手一攤來個死活不認?耿照竟是全無把握,不由得冷汗涔涔。
邵咸尊見耿照攻勢散亂,同一式刀法使了又使,攻勢略松,嘴上卻乘勢揮軍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