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照被殛得呲牙裂嘴,縱使肉體強韌如獸,對痛楚的忍受力畢竟有其極限,兩邊渾然忘我的對擊持續約莫盞茶工夫,終有一方出現缺口,少年小退半步,壓抑已久的痛覺,似在勢餒的剎那間被無限放大,死咬在口里的悶哼頓時變成了慘叫。
邵咸尊雙掌連出,徑推胸膛下顎,耿照忍痛揮開,手臂還來不及打直,倏又被他纏轉拉近,雙肘交替,仍攻頭臉要害。
少年連閃帶格,堪堪挺過肘擊;未及擺脫臂纏,邵咸尊已搶上半步,左肘一沉,右掌長驅直入,猛擊耿照下頷!
耿照身子后仰,掌風掃過頰畔,熱辣辣地一痛,邵咸尊卻不容他喘息半分,磁勁一震,原本難分難解的臂纏間忽生出微妙空隙,邵咸尊雙臂暴長,一左一右,掌底分擊耿照兩耳!
這“數罟入洿”乃不動心掌的絕招,四式連環,攻敵之無以喘息。前三式使臂如繩罟,打擊只是誘敵擾敵之用,重在一個“纏”字;末式卻是收網成擒,雙手四指屈成虎掌,以掌心貫耳,若被擊實了,不免耳膜爆裂、當場昏厥,以壓勝之勢制服對手而不殺,又有“仁者之怒”的別稱。
豈料耿照雙臂受制,臨危竟又生出蠻力,身子一屈,幾乎將邵咸尊拖下,鼓風挾勁的空掌沒能正中耳朵,而是擊在頭顱兩側,雖不比耳鼓、太陽穴等要害,亦打得耿照身子一軟,幾乎跪倒。
然而邵咸尊的“數罟入洿”,卻不只如此而已。
他十指箕張,扣住耿照的腦袋一摁,同時屈膝上頂,正中眉心印堂!
這下拱得耿照離地仰起,口鼻中甩出一條釃天血鞭,宛若漫天旋舞的血荊棘。邵咸尊在膝錘撞正的瞬間松手,使頂勁一貫到底,余勢所及,在顱中不住擺蕩翻攪,以獲取最大的破壞力。印堂乃人體最重要的經外奇穴之一,遭到如此重擊,不惟鼻腔內的血脈有爆裂之危,大量溢出的潰血也將阻塞口鼻呼吸,于片刻間致死;更有甚者,眼球、耳鼓在重擊之下一齊迸碎,對手便一時未死,也絕無還手的余力。
--這才是真正的“仁者之怒”!
無此威能,還有何臉面妄稱殺著!
邵咸尊近三十年未用此招了,得手的剎那間,依舊不自覺地揚起嘴角,帶著既痛快又得意,宛若俯視螻蟻般的激懷,仿佛又回到當年門內大比的演武場上--
(哼!寒門賤種,教你強出頭!)
芊芊的失聲嬌呼將他拉回現實。
自耿照失神,邵咸尊一路壓著他打,逐漸占據優勢,看似勢均力敵,實有余裕留心周遭,如三弟與黑衣怪客之纏斗、李寒陽搭救芊芊等,無不悉數掌握,自知芊芊安全無虞。只是料不到耿照如此耐打,無法輕易制服,打著打著竟較了真,此際方回過神,暗叫不好:
“一不小心出得重手,莫要打死了他!”正要去挽,驀聽一人叫道:
“手下留人!”雄渾的真力震地而來,李寒陽誤以為他要贊上一擊,趕緊揚聲喝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