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我在哪兒?”
“這不重要。”胡彥之笑道,壓低聲音湊近:
“重點是:你,想不想回家?”
姑娘茫然點頭,淚水忽溢滿眼眶,捂著臉又更用力點頭,肩背輕顫。
“你是孫自貞、于媺,還是吳阿蕊?”他忽然問。
姑娘愣了一愣,片刻才想起自己的名字,嗚咽道:“我……我叫孫自貞。”
“那便是了。你爹越浦長定街坊的老孫頭讓我來尋你。”胡彥之持金壺輕碰她的肩膀一下,權作撫慰,怡然笑道:“別怕,我帶你回家。就回家啦。”
“砰”的一聲紙門撞開,一條殺氣凜凜的嬌小麗影俏立于燈華逆影處,白皙的裸裎嬌軀裹了件素雅的藍花褙子,衣料為光所透,其下更無片縷;衣底一雙赤足交錯并立,雖無華服女史,自有一股高傲出塵的感覺。
胡彥之目光如炬,濃眉微挑,翹著蘭花指捻須淫笑。
“一斛珠,你放工了不是?來找你胡大爺吃夜宵么?”
玉斛珠美腿交錯,一步步走進上房來,仿佛正試著新納的繡鞋幫子,每一下都踩得很穩、很小心,慢慢越走越是順暢,步幅也逐漸恢復正常──
但這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正常。
玉斛珠其人至少有三張面目:無辜的稚弱少女、榨干男人的淫冶女魔,還有一個是二十出頭的妙齡女郎,身負高明媚術,于床笫間卻有著過度的自尊心,喜歡將快美的呻吟死死咬在嘴里……胡彥之一度以為這是她的真面目。如今看來,玉斛珠竟有第四副截然不同的面貌。
她看上去……像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個人。這般走路模樣,會讓人誤以為她一雙極其修長的腿子,習慣自高處俯視他人,明明玉斛珠是個嬌小的姑娘。
胡彥之心頭沒來由地掠過“借尸還魂”四字,背脊微悚,暗提真氣,將那小婢孫自貞扯到身后。
玉斛珠踮著赤足踏前,眉目霜凜,熟悉的五官上有著全然相異的表情,偏又無比鮮活,絕非人皮面具等易容術。
胡彥之估量著她該從藍花褙子底下抽出一把劍,沒想到揪著交襟的白皙小手一松,她甩開唯一的一件衣裳,玉足輕點,飛也似地朝二人撲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