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下變生肘腋,夏星陳驚得呆了,尖叫:“你做什么!”曳著裙褶飛步掠前,堪堪接住一名癱倒的侍女,見她歪著脖頸動也不動,直是不活了。
那侍女乃盈幼玉心腹,名喚沫春,夏星陳來找盈幼玉串門子,十有七八是她點茶備饌,伺候珍玩。有時盈幼玉練功未回,又或臨時被姥姥叫走,夏星陳便與沫春瞎聊著打發時間。對她們來說,沫春非但不是形同陌路毫無瓜葛,彼此間情面縱不比盈幼玉,也算熟人了,怎下得這般毒手!
“你開口前先用用腦子!”孟庭殊從懷里取出潔白的手絹,拭了拭霜華般的白皙小手。“那榻上的貂豬,將改變教門的未來!你的反應若能快些,我便不用搶著獨個兒殺了。還有臉問我!”回頭凝著盈幼玉,正色道:
“幼玉,這樣的誠意,你瞧夠不夠?”
盈幼玉俏臉沉落,咬著唇沒有介面;與其說思量,更多的是調適。
沫春、荷渥都是她的貼身侍女,相從數年,一向體己知心,失去二人于她不啻是沉痛的打擊,然而易地而處,她能懂孟庭殊狠下殺手的用意。
其一自是為了保密。此事關系重大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沫春、荷渥雖是天宮侍女,畢竟非屬菁英;在不在一條船上,也要遇著事才知曉。以現今冷鑪谷內形勢嚴峻,委實冒不起這個險。
再者,卻是為了向盈幼玉輸誠,明快地斬斷自己的退路。
天羅香教下,對“自相殘殺”的處罰極重,孟庭殊一口氣殺了倆,若拉上刑堂問罪,縱使僥幸保住一條小命,余生也只能蒙著臉在地底巢城度過了。以她自視甚高、過慣花花日子錦衣玉食的脾性,怕比殺了她還難受。
孟庭殊嘗過精水——還是盈幼玉行功化納、汲去精華的殘渣——領教過足以壓制腹嬰功的陽勁,一條跨越本門武學之限的大道在她眼前豁然開展;以盈幼玉的手段,既犧牲寶貴的處子元陰,肯定已種陰丹于丹田。若不將丹取出,又或取出時刻意施為,弄死了貂豬,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便成泡影,不知須歷百十年后方能再有。
權衡輕重,孟庭殊決定先低頭,以換取資源之共享。將盈幼玉的侍女滅口,看似與此目的背道而馳,卻最能提醒盈幼玉當前的處境:在隨時將發生動亂、卻誰也逃不出去的冷鑪谷內,坐擁這個誘人已極的巨大好處,她該與什么樣的人結盟,才能活到收割陰丹之時?
這不是小女孩兒過家家的游戲。稍有不慎,春荷二姝便是現成的榜樣。
盈幼玉理解孟庭殊的言外之意,若回以“誠意不夠”,下個要死的怕就是夏星陳了。她望著夏星陳既驚恐又茫然的神情,知她到得這時,還沒察覺自己將有性命之憂,想起過往種種,終是不忍蓋過了不忿,淡然道:“今兒死的人夠多啦,我相信你。”
孟庭殊雖極力掩飾,仍能看出松了口氣,僵冷的雪靨勉力擠出一絲微笑,袖管輕動,似要與她擊掌為誓,見盈幼玉神情漠然,為免自討沒趣,硬生生忍住,轉頭對夏星陳道:“這兩具尸首由你帶到后山處置。”夏星陳被她峻聲斥回了神,俏臉煞白,顫道:“我、我不要!人……人是你殺的,怎能叫我……我不要!”
“好啊。”孟庭殊冷笑:“那你出去隨便殺倆,當作入伙的投名狀。就殺你屋里的迎星、迎夏倆姊妹好了,省事又利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