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靈眼只覺置身一團燦爛耀眼的白芒,無論聲音、影像乃至膚觸溫涼,似與自己相隔甚遠,仿佛浸入靜水中,又像遠遠看著別人說話動作似的,感覺既虛渺又空靈。
她常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。她的人生被遺留在那個煌煌如晝的白夜里,明明該是四野漆黑,憶起的片段卻總是異常刺亮扎眼,一遍又一遍在她的夢里重復著那樣的灼人欲窒,凄厲尖嚎——
但原來“與世隔絕”的感覺是這樣,畢竟不同于想像。紫靈眼帶著一絲恍然,有點兒舍不得自這般奇異的體驗中抽離,仍是奮力地想動動指尖,仿佛這樣便對自己、對兩位長老有了交代。
——沒用。
青面神的“青鳥伏形大法”能控制他人心神,甚至假他人之喉舌發聲,她判斷自己正面對著某種極為近似的心識之術。
然而,伏形大法的宰制是極粗暴的,縱以大長老青面神之能,亦不能如走家門般任意進出他人心識;強干其軀的后果,就是收功的同時也帶走一條人命。除非練有同源的心識秘術,否則此法只能殺人,對窮究心靈識海之奧秘毫無助益。
就像大長老總能透過她與白額煞之口,呼喚她倆一樣。
這自稱“明端”的女子,也學過本門的太陰煉形功么?
“不是喔。我練的,是“超詣真功”,比游尸門的太陰煉形功要強多啦。”她聽見自己的唇舌喉底如此回答,伴隨一陣極難受的惡心煩悶。你是誰?為什么……為什么要這樣?
“是我娘讓我來的。”口氣里似有一絲不滿。“我想見你很久啦。你不識我,我卻知道你,你爹的札記里,說了很多你的事。你那只縫布娃娃還在不在?我想看看。”
紫靈眼身子一動也不能動,只能任由淚水盈滿眼眶。那只殺人的白瞳似被眼淚洗去妖異的無色翳膜,瞳仁漸自水光中浮現,悲傷的秋翦宛若雨霧,仿佛能呵疼心版。
早就不在啦。我一直想再縫一只,但也就是想想而已。那時……她強將念頭抑下,不再想娃娃的事。青面神有很長一段時間,不讓她接觸任何可能想起總壇生活的物事,她很習慣壓抑這樣的念頭,以防心緒在不經意間泄漏,又教兩位長老擔心。
翠明端明顯察覺到這股突然其來的收斂,忽地執拗起來。“我要看。”紫靈眼吐出情緒翻騰的語句,伴隨著更強烈的不適。“縫布娃娃怎么了?你為什么只說了一半?”
那是因為——
紫靈眼抑住思念,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處顯而易見的蹊蹺。
世上并不存在讀心術。強大如青面神、神奧無方若伏形大法,也只能以自身的意念影響他人,見其所欲見,聞其所欲聞,無法像翻開書本一般,輕易窺知他人心中所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