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功亮的笑聲由身后傳來。“在走廊上、講堂里,隨時都有人在爭吵激辯,要不鬧上教授處求個公斷,要不就地打它一架,拳頭上分出個道理來。”
“我記得你常打輸。”蕭諫紙忍住笑意,輕輕撫著輪椅的扶手。
曾功亮少時肥胖,成績平平、毫不起眼,唯于學報撰文掐架,堪稱一員干將,從詩文細節到(假想中的)閨房禮節,無所不戰,嘴毒筆賤,仇家遍布學府;自從投稿筆名被心懷怨恨的學報社友揭露,走在路上經常被幾人沖過來一陣毒打,故得了“曾沙包”的渾名。
曾功亮不以為意,盡管被揍得鼻青臉腫,卻甚是自豪,索性以本名撰文,署曰“郔臺曾錯”,罵得更毒更賤,聞腥即至、逢人便咬,已至無我無敵的境界。直到此人離開學府前,無一期學報不是腥風血雨,堪稱鯤鵬開府之最。
“你來找“逄宮”,定有緊要之事。你那位談大人耿直得很,我猜談開未必妥適。”曾功亮罕見地未吹噓昔日的豐功偉業,笑道:“有屁快放,沒事的話我還想繼續瞎聊。”
“大跋難陀寺,九轉蓮臺。”
“難陀……那案子我記得。”
曾功亮努努嘴,挑眉壞笑:
“怎么,你想買一座玩玩?”
“毗盧遮那院的首座湛光和尚,以三千兩銀同四極明府買的藍圖,花費十年才將近完成,卻被東海臬臺司衙門強征到了蓮覺寺,以供三乘論法使用。”蕭諫紙并無笑意,淡然道:
“之后的事,想必你也略有耳聞。有人啟動了蓮臺機關,鎮東將軍府一名典衛與鎮北將軍的獨生愛女雙雙掩于臺底,該是有死無生。”
“那是個好設計。”
曾功亮聳了聳肩。“只消抽起一根不到一尺的石梁,就能讓整座石臺于極短的時間內崩毀,連崩塌時的震動都經精密計算,臺頂絕難逃生——這部分我個人也貢獻了相當程度的創意。
“不僅如此,還設有嚴密的防破解機制,只消抽掉核心部位的藍圖,修筑石臺的匠人,決計看不出有這個致毀的秘密機關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說,即使是修筑蓮臺的工匠,也無法得知蓮臺可能崩毀,或如何操作這個崩毀的機關?”
曾功亮笑了起來。
“做不到這一節,四極明府就虧大了,咱們不做蠢生意的。核心部位的藍圖,一直保存在覆笥山,除我之外,只有經手此案的上大夫看過核心藍圖并負責制造,他幾年前過世啦,是個老好人。”他單手比劃著:
“核心包含石梁,差不多一尊石獅那么大,像個石楔砌起的長方箱子,五面各伸出長長短短的鐵軸。我們直接將那玩意,連同石臺的藍圖給了湛光和尚,說只消破壞那只石箱子,他的三千兩算打了水漂。從之后臺子塌得如此順利來看,我料他是乖乖聽進了的。”
“湛光和尚的說法與你相合,應非作偽。”蕭諫紙的眉頭皺起,看起來并不高興。
“那倒也未必。”曾功亮笑得不懷好意。“我們接了委讬不久,大跋難陀寺的濂光長老也往三江號打了銀子,顯然不知從哪兒探得消息,知道湛光和尚要害他。
四極明府接了案子沒有反悔的,所以濂光長老的四千兩銀,只能買湛光和尚害他不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