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。”蘇合薰再度打斷他,雖未轉身,卻也沒繼續走。“我聽見……那天你同姥姥說。”
耿照一怔,微露苦笑。
“我忘了。這谷里原沒什么能瞞過領路使的耳目……”
“我不怕死。”蘇合薰截斷了他的話頭,冷冷道:
“就算死,也不干你的事。”
耿照正色道:“若你知此事之險,我至多是勸你,你年紀尚輕芳華正茂,不應把寶貴的性命浪費在暗無天日的地方,但那的確不干我事。然而,若你不知自己正處于極危險的境地,我就非告訴你不可,因為你還有得選……”
蘇合薰總不肯聽他說完。
“我選了。姥姥要的,便是我要。”
耿照忍不住微笑。之前,怎會覺得她清冷呢?分明是個熱心腸的姑娘啊!連一句冷話都不肯多聽的,多妙的人啊!長嘆了口氣,點頭道:“那你自個兒小心。謝謝你瞞著姥姥,特意告訴我這件事。”
“你……要救她?”蘇合薰忽然問。
“這件事你盡可以向姥姥報告。”耿照笑道:“因為無論是誰,都沒法阻止我這么做。說與不說,其實并無區別。”
蘇合薰冷笑。
“你連這兒都出不去,別提越過大半座天宮,摸進定字部——”冷不防被耿照截斷,搶白道:“起碼現在我知道,從這里要去定字部分壇,須越過大半座半琴天宮了。按照方位推算……該是在東南邊罷?”
蘇合薰霍然轉身。即使隔著若隱若現的蒙面黑紗,耿照仍能感覺她的眸光清澈而冷,視線卻不怎么刺人,甚至能想像她微微蹙眉,輕啐著“怎會有你這種人”的模樣。
“走對路,”她低道:“越過天宮,也不會有人看見。今夜子時……”忽以引路杖輕叩地面,“當!”發出清脆響聲,幾乎掩去緊接而來的一句。
“什么?”
耿照不顧身無寸縷,自池中躍起,蘇合薰卻已穿出吊簾,如流云化散不見。耿照急急追出,恰撞上抱衣而回的黃纓,她“呀”的一聲以新衣遮眼:“你干什么?
色狼、變態!”忍不住咯咯笑起來。
耿照沒工夫分辨她是不是在偷看,連人帶簾往旁邊一撥,目光追著微礫的石鑿地板四面投落,未見明顯的濕足印,顯然蘇合薰連這點也考量到了,在浴房內小心避開濕滑,鞋底居然并未踏著水漬。
“喂!你不穿衣服也罷了,還要出去亂晃么?”連黃纓都有些看不落了,單手叉著凹陷幅度驚人的小腴腰,忍不住叨唸。耿照苦于運不得先天胎息獵捕蹤跡,懊惱地一捶墻壁,掉頭又回到浴房中,腦海里不住回蕩著蘇合薰撂下的最后一句:
“……今夜子時,我在這里等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