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郎語聲明快,毫不拖泥帶水。符赤錦辨別嗓音,笑道:“是綺鴛呀,好久不見啦。”
綺鴛指揮的潛行都小隊,基地便設于朱雀大宅后進,雖與符赤錦同在一個屋檐下,符赤錦卻從沒到后進去,彷彿當她們不存在。這非寶寶錦兒冷漠,潛行都的姑娘們也是血肉之軀,會疲憊、要休息,迫不得已駐于黑島據點之外,須給一處全然不受打擾的區域。
身為主母,符赤錦除嚴禁下人接近,更以身作則,日常作息都遠遠避開綺鴛她們棲身的院落,這點在潛行都的姑娘間廣受好評,都說紅島符神君通情達理,心思細膩,特別替人著想;至于膳食供應、濯衣沐浴等,更是打點得無微不至。
“神君。”
事有先后,綺鴛稟報完畢,才朝她一欠身,權作行禮。
短短五里,于馬蹄下不過幾霎眼工夫,漱玉節點了點頭,揮手道:“放!”
綺鴛取出號筒一拽,一抹青流星如彎虹噴出,不甚光亮,亦無異聲,金環谷口卻掠過幾點細小豆影,旋即清亮的鑼響此起彼落,在谷中遠遠近近地擴散開來,不時夾雜“官兵來啦”、“捉拿狐異門反賊”的吆喝聲,有粗有細,竟不全是女子喉音;若非親見入谷之人寥寥,還以為谷內人馬雜沓,變亂將起,宛若兵營夜驚。
符赤錦佩服不已,漱、綺主仆卻是目不轉睛,盯著入谷的通道。這任務看似簡單,執行起來不僅需要扎實的細作訓練,且極其危險,一不小心失手為谷中護衛所執,反而要糟。
驚鑼不過片刻,余音遭山風流卷,揚長而去,預想中大批江湖豪客混在龜奴、伶人里奪路而逃的景象,始終沒有發生。“看來,狐異門的余孽也不簡單。”
漱玉節淡然道,連頭也沒回,聲音十分平靜:“……先撤。”
照原訂計畫,只消有一名潛行都衛陷于敵窟,黑島基地須于第一時間內移轉,以防機密為狐異門拷掠,反成對手的獵物。執行“夜驚”行動的,都是綺鴛手底下人,堪稱潛行都最優秀的一群;若非宗主指定由她在外策應,綺鴛該親自領她們入谷才是。
一貫沉默的少女握緊拳頭,牙齒格格作響。但她非常瞭解宗主無情的裁斷,才是此際最聰明、最正確的選擇,換作是她自己,放下私人情感之后,也必以本部多數人的安全為最優先。
(可惡……可惡!
驀地,一抹刺亮的火流星沖天而起,旋即隱沒,幾條豆粒也似的人影奔出金環谷,卻未撤離,只在風中揮手。“……宗主!”
綺鴛奔至崖邊,大半截身子探出壘緣,兩瓣圓股繃得硬實,看清出來的都是自己人,才猛然回頭。
漱玉節也覺有異,點頭道:“去瞧瞧,小心點。”
綺鴛解下斜揹在后的烏布長囊,取出數截部件,組成一張七尺來長、比她身子還高的“朱崖弓”弓尾拄地,以全身的力量拽開雙股牛筋鐵弦,“颼”的一聲勁響破空,射出一桿比三尺青鋼劍更長、形似鐵叉的黝黑異刃!
弓弦振動的力量,連一丈開外的符赤錦都能清楚感覺,咻咻聲不絕于耳,原來鐵叉箭尾連著燭徑粗細的長索,為箭所引,“篤!”
牢牢插上一株雙手堪堪合圍的老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