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扶墻調息的蘇合薰沒能猶豫太久,見鬼先生大步行來,未及拉上蜷伏在地的紅衫女郎,閃身沒入禁道,再無聲息。鬼先生揉開胸口郁氣,于染紅霞身畔止步,果然沒敢貿貿然追入,彎腰輕撫她披緞般的濃發,一把拽起,見染紅霞俏臉煞白、雙目緊閉,皺起的眉心不住輕搐,便在昏迷中亦覺疼痛,可見受傷不輕。
郁小娥遠遠望見,唯恐他不明所以,殺了這價值連城的奇貨,急得繃緊尖細的嗓音:“主人……手下留情!她是染紅霞!”
鬼先生哼的一聲松手,挾女郎轉身而回,冷笑:“我知她是誰。只奇怪你這個染紅霞怎地如此活蹦亂跳,穴道未封也就罷了,連條捆手的繩索也無?”
這也是郁小娥心中疑問。
她趁染紅霞昏迷不醒,撬開牙關灌入外四部的“溶螅散”此藥能使人神智昏沉,常處于半夢半醒之間,是非常厲害的迷魂藥。染紅霞自來冷鑪谷,每日灌食的粥湯里都摻了一定的份量,確保她不吵不鬧;若無解藥,便是停得幾日,其效也不能全解。要如染紅霞這般施展武功,必是服過解藥無疑。
問題在于:誰給了她“溶螅散”的解藥?
在此之前,除郁小娥指派的貼身侍女,負責喂食除穢等瑣務,沒人能接近染紅霞;知道她的身份價值后,郁小娥索性親自處理,監禁處也從偏院移至閨房地底的暗格。唯一能施以解藥的機會,只有在進入禁道之后,由蘇合薰背出的這一段了。
(但……蘇合薰為什么要這么做?
郁小娥自不知蘇耿二人的密約──解了迷藥,不過是蘇合薰替耿照準備的“退路”之一──見鬼先生于禁道前止步,足證林采茵的供述只為自保,不過是鬼扯一通,斷了她這條過墻梯,冷鑪谷從此無慮,急中生智,笑道:“小娥擔心“溶螅散”用得久了,這賤婢不免手足俱廢,縱有如此身容,豈合主人之用?是以這幾日減低份量,免得藥壞了她。不想七大派之人善于作偽,差點教她瞞過啦!幸而主人神功蓋世,水月停軒的婊子欲走無路,終究逃不出主人的手掌心。”一提林采茵的后領:“此人詐稱是主人手下,小娥特將她帶出,交與主人發落。”
她身材嬌小,拎著比她高了快一個頭的林采茵,頗有“人小鬼大”之感,襯與一本正經的表情,說不出的有趣。
林采茵嗚嗚搖頭,無奈穴道受制,無法言語。鬼先生看都不看她一眼,聳了聳肩。“你把她的嘴堵住了,怎生對質?若非我手腳快,接連料理了這兩人,代使只怕已下手滅口了罷?”
郁小娥悚然一驚,笑容幾乎凝在面上,低頭道:“小……小娥不敢。”
信手拍開了林采茵的穴道。
林采茵掙開扶持,揉揉發麻的手臂大腿,朝鬼先生飛奔而去,叫道:“主……主人!我用了“狐魂香”那婊……那婊子跑不遠的!”
她說話一貫輕婉,無比做作,郁小娥從未聽過“林姐”吐出這等惡毒言語,不禁微怔。
鬼先生扶住嬌喘絮絮的林采茵,輕撫她面頰,愛憐橫溢,不知怎的郁小娥卻想起染紅霞的頭發,面色微變,果然他冷不防一耳光,抽得林采茵旋身栽倒,趴在地上抽搐著,半晌都起不了身。
有那么一霎,郁小娥以為她的頸骨給打折了,只是斷得太過突然,林采茵還不知自己已然咽氣,歪著頸子哼哼唧唧,抽噎吞泣……
“蠢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