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於適才離去的冒牌貨,此際現身屋中、手握妖刀的,毋寧才是貨眞價實的“高柳蟬”其怪異的身形及跛行的特徵,興許是他始終隱於骷髏巖的幽影深處,絕不在其他姑射成員面前出現的原因之一。
古木鳶輕哼一聲,逕自轉身,確認崔灘月已沉沉睡去,仍不放心,趁火元之力逐漸平息,拈起針灸用的牛毛金針封住幾處穴道,才將面具解下,信手擱在一旁。過程之中,高柳蟬始終立於他身后,是抄起離垢即能揮中的距離,古木鳶卻毫不設防,輕易便將背門要害賣給了對方,不知是藝高膽大、欺其身殘,抑或信任至深,全無猜疑。
“忒快便回,看來是失敗了。”
他冷著臉道:“是對方身手太快,還是你早該服老?”
高柳蟬鼻中出氣,也拉了條板凳坐下,冷笑:“你讓瘸子去跟蹤兩腿俱全的,還巴望著別追丟了,隨便拉個人問問,這腦子還好不好使?”
古木鳶默然片刻,才“噗”的一聲笑出聲來,旋又板起臉:“的確,怎么看都是我腦子不好使了,才該服老。可為了讓那胖子跑慢些,差點毀我一具刀尸,蝕本之甚,這還不行?”
“本來行的。”
高柳蟬撩起烏氅,但見袍底以極小的角度,被斜斜削去一條約尺半長短的狹角。“要轉出山坳之際,斜里忽來一刀,差點卸了我一條腿子———是好的那條。我轉念即退,沒見是誰出手,自也沒讓對方瞧分明。那胖子早有準備,是我們低估他了。”
換作古木鳶,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。
身為暗著,高柳蟬身上背負的機密,怕是十個巫峽猿也抵不上。逮著聯絡人,權輿未必痛癢;失卻高柳蟬,古木鳶等若被掀了老底,不惟十數年心血付諸東流,權輿得其所欲,翻臉背約也非不可能事。
巫峽猿多年來受權輿信賴,擔任兩方聯系的橋梁,為古木鳶領導的姑射提供協助,無論武功心計,皆非泛泛,古木鳶未想輕易取之。此番設計,不過試試能否找到聯系權輿的蛛絲馬跡,得之天幸,不得自然,若非高柳蟬堅持追蹤,原本古木鳶是打算自己來的。
“好險的刀!”
望著老搭檔的袍角,臺面上姑射的領導者喃喃道:“看來胖子那廂尙伏有好手,暫時莫輕舉妄動為好。”
高柳蟬卻有不同看法。
“那刀還欠了點火候,否則我足脛難保。且說不上高,之所以險極,乃出刀決絕、毫無猶豫所致,卻是個刀動心止的主兒。我料他并未見我,一感應氣機便即出手,偏又不帶半分火氣;若非顧慮胖子回頭,或有人埋伏打救,原該當場斃了,以絕后患。”
“最后兩句我要寫在墻壁上,煩你畫押為證。”
古木鳶正色道:“下回你再說我拿刀尸的性命開玩笑,我便指這兩行壁書與你。”
高柳蟬冷哼。
“權輿麾下,豈有余辜!崔灘月他卻干了什么事,合該家破人亡?”
“你去問死在風火連環塢的赤煉堂幫眾,看姑射麾下,何有余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