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急之際,少女“啊”的一聲,握住右腕,金釵鏗然墜地,扶著衣架的華服老婦人還等著暈眩過去,半晌才蹙眉回頭:“怎么啦?”
黃纓勉強一笑,拾起金釵遞去:“姥姥,給您簪上。”
蚳狩云搖頭:“不簪啦,費事。咱們回去罷。”
黃纓攙著她推門而出,腳步聲慢慢往廊底行去。
隔著數重鏤花門塥、照準黃纓露出屛風的幼細皓腕,彈出一縷指風之人,本欲掠上橫梁,追著二人而去,忽聽身后一人緩緩道:“我一直覺得是你,并沒有什么根據,不過是直覺罷了。沒想到眞是你。”
女郎一襲旅裝,白紗裙、束柳腰,分明是輕便俐落的裝束,穿在她身上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女人味。在這座遍鋪紫檀、木色深沉的建筑物內部,她一身明凈如雪的打扮是如何瞞過無數耳目,來無形影,去無蹤跡,亦極耐人尋味。
她俏臉微沉,方知被人無聲無息來到背后,居然是這般滋味,這可不是件舒心寫意的事,然而轉過頭時,那張艷極無雙的美麗容顏卻是似笑非笑,抿著一抹促狹戲謔、但又奪人心魄的姣美唇勾,輕啟檀口,怡然道:“逗你玩兒呢,這便生氣啦?雞腸小肚的小男人!”
關於兩人重逢的畫面,耿照在心中揣摩過無數次,萬萬沒想到會是這般景況,忽覺“造化弄人”這四字,果然半點也沒有錯,嘆道:“我沒生氣,明姑娘。在阿蘭山上,你又幫了我一回,我欠你的,早已算不清啦。”
來人正是明棧雪。
她明眸滴溜溜一轉,輕輕拍了一下門欞,恍然道:“原來是陷阱。你同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串通好了,故意演出戲來誘我出手,是也不是?”
雖笑語盈盈,口氣里卻不無氣惱,只不知是惱耿照誤打誤撞,抑或自己太過大意,居然被如此簡單的把戲所欺。
若在往昔,耿照興許會為欺瞞她而感到歉咎,然而,在歷經身殘、拷打、無力回天等磨礪后,心境卻在一夕間有了極大的變化。世間公道,須以勢為之,沒有力量的正義,不過是夸夸其談,徒惹惡徒訕笑罷了;伸張公理,得先牢牢掌握對自己有利的態勢,才有機會讓別人聽自己說話。———得勢進取、造勢奪人,有什么好歉咎的!
況且,此計能釣著明棧雪,本就怪不了別人。
“若非你堅持除掉姥姥,還不欲假他人之手,”
耿照定定望著她,笑道:“此計於你毫無意義。我只能繼續猜測是誰躲在阿纓背后,偷偷保護她、不讓發覺,而拿這位神出鬼沒的“高人”一點辦法也沒有,畢竟她武功高我太多,又比我聰明一百倍不止。”
他畢竟是夸贊了自己,明棧雪不由噗哧一笑,芳心可可,霎時宛若春花開綻、冰雪消融,說不出的明媚動人,嬌嬌地瞪他一眼,暈紅雙頰:“跟誰學得這般油腔滑調?沒點兒老實!”
耿照本想先拿老胡頂一頂,多少也有個交代,見她并不是眞的在意,這才打消了念頭。他自發現黃纓背后有人,再參照蚳狩云所說,除不知以何計拉攏黑蜘蛛的鬼先生,若還有人能進出冷爐谷,明棧雪始終是嫌疑最大的i她帶走的《天羅經》之中,藏有天羅香與黑蜘蛛的誓書譯本,這份譯本不知何故,竟具有讓黑蜘蛛指引路徑、放行出谷的效力,明棧雪當年能逃離冷爐谷,蓋因得到了這個極有力的秘密情報,而姥姥并不以為她能知曉。姥姥言談間雖刻意模糊閃爍,未曾實指,但在耿照聽來約莫如是。
這也是姥姥亟欲追回《天羅經》的眞正原因。
想通這一節,要引出明姑娘來,就簡單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