漱玉節本不知他說的是誰,靈光一閃,忽然明白:“容間羽!他……他是為了容間羽而來!”驚出一背冷汗,身后沙沙撥草聲大作,回見肖龍形拖著那柄異域奇劍“棘針”,曳著一地血污而來,不知是他身受重傷血流不止,抑或殺人太多,劍上所染竟爾淌之不竭,汩汨而出。
肖龍形眼神癲狂,連披面的鮮血與龍鱗黥紋亦難盡掩,拖了條左腿踉蹌緩行,神識似有些渙散,直到漱玉節身后丈余處,才見前頭有人,倏然停步,露出一口森森白牙:“……滾!要不,連你也殺!”
那人望著他,淡然道:“你的悔恨如許深濃,莫非以為殺盡了陰謀算計之人,能換得一宿安眠?”肖龍形聞言愕然,片刻眸光一銳,咬牙切齒:“你……你懂個屁!老匹夫,我……我連你一塊殺了!”
“那也不能改變你錯殺朋友的事實。”樵子并無嘲諷之意,只是定定瞧著他,緩緩說道:“這份悔恨將跟著你一世,如附骨之蛆,無論你做什么,永遠也擺脫不了。你可以遷怒,可殺人泄憤,帶著憤世嫉俗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,還有你自己,但一點用也沒有。
“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成為好人,彌補罪愆,直到發覺無論做什么,都無法使這份愧疚與悔恨稍稍減輕;寄望于此,你只會更失望、更疲憊,甚且舍棄正道,迷失自我。罪孽與過錯,永遠不會消失,你的悔恨亦然。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---------!”
肖龍形仰頭狂嘯,眼角淌下血淚,勁風以身體為中心,四向刮卷,震得長草迸碎,狂舞如飆!漱玉節掩耳抱頭,奮力往那樵子腳邊滾去,玉體橫陳,對仰天咆哮的狂人投以驚懼的眼神。
肖龍形吼聲方落,睜開銳眼,手腕一抖,漫天青芒倏凝一線,極招“靈蛇萬古唯一珠”以其本來面貌,轟向樵子與激玉節!
肖龍形體力內息均至臨界,按說不應有此威能,此招榨出最后一點生命精元,務求殲元兇于“棘針”下。漱玉節料他必暴起傷人,卻料不到他竟連性命都不要,雖搶先避至高人腳下自保,仍震駭于這豁命一劍的驚天之威───
千鈞一發之際,樵子信手一揚,鋪天蓋地而來的鋒銳青芒倏然兩分,幾能見得一柄巨大的刀形剖開劍芒,直直貫穿了全力出招的肖龍形,將難以置信的錯愕神情留在蒼&戰神猙獰的臉上。“棘針”墜地,濕冷的深林間水風翻卷,彷佛什么也不曾發生;也不知過了多久,肖龍形“惡”的一聲胸頸抽搐,嘴角溢出殷紅血漬,單膝跪倒。
漱玉節猜想高人并未傷他,刀氣僅是砍散了劍雨,卻連一根草也不曾毀傷,倒像肖龍形全力發出的劍式一撞上這柄巨大的無形氣刃,勁力也好、實刃也罷,俱遭中和抵銷,再不復原有的形質模樣。
驕傲的戰神無法面對自己“輕易便敗”的殘酷事實,更或許是在劍芒消散的一瞬間,忽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,此生或已無望追企,傷疲交迸之下,終于不支倒地。
這不是武功,漱玉節心想。世上決計沒有這樣的武功。
舉重若輕,化萬鉤于無形而不傷一毫,只能說是神力。
莫非這人竟是句芒峰……不!該是環跳山的山靈所化,才有這般王者氣象,隨意出手,都能教肖龍形這等狂人俯首屈膝,無力一如嬰兒。
“你殺了我罷。給……給容相公報仇。”肖龍形垂頸閉目,喃喃低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