轎上的胖公子一顆心早不在此間,但畢竟是豪門出身,聽親信口稱“明公”、對方竟未推辭,心中納罕:“莫非眞是哪個致仕的大官?”總算稍稍收斂,干咳幾聲,對錦袍漢子道:
“徐沾!美人兒不知幾時出來,快擺布些吃食酒水,干等多無聊!”瞥一眼棚檐下的蕭談二人,努嘴道:“別說本少爺小氣啊,見者有份,都讓吃上。”
被喚作“徐沾”的錦袍漢子躬身應喏,命下人鋪開錦布,自木盒里取出熏雞炙鵝、放冷的羊羔肉條、面餅酒水等,敢情眞是來郊游野餐的,準備周全。
腳夫們也都分到了面餅,談劍笏則婉拒了徐沾親自送來的食物,徐沾絲毫不以為意,只留下兩只精潔木碗,低聲道:“明公若不急著離開,一會兒能用得上。”
談劍笏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,見老臺丞使了個眼色,忍著滿腹狐疑,道謝收下。
不一會兒工夫,又來兩撥人馬,同樣是大隊簇擁,為首的也都是衣著華麗的富戶公子,似與那胖公子相熟,好友見面,少不得一番親熱。“寧少君,你那‘錦春水停’別墅便在左近,不想卻來得比我晚,莫非是昨晚那個小花娘忒厲害,弄得你下不了床?”
“梁公子說笑了,區區小婢,我還沒放在眼里。但那小丫頭著實不壞,鮮滋水嫩的,肌膚滑膩得緊……”被喚作“寧少君”的青年公子舔了舔嘴唇,似是回味無窮,忽想起在友朋面前,可不能顯出依戀之色,以免教人小瞧了,把臉一垮,佯嗔道:
“梁少,此番前來,我可是沖著你的金面,否則這種鄉下地方,連聽名兒都嫌污耳,專程跑來還敗興而歸,那可眞是笑掉人的大牙,丟臉到家啦。”
那肥胖的梁公子哈哈一笑,“唰!”一聲攏起玉骨折扇,橫在兩頭豬尸交迭似的大腿間,宜然道:“這話不能白說,得賭!一會兒寧少君若覺不値,這便輸與你如何?”那玉牙扇骨乃是上佳的羊脂玉,瑩潤生輝,的非凡品,只是擱在梁公子的腿上,不知怎的看來有幾分牙簽的錯覺,彷佛突然縮小了似的。
寧少君出身祈州富戶,怎么看得上這種小玩意?輕哼一聲,頗有些不悅。
“梁少,不如我直接認輸罷?這等花紅,我能輸幾篋給你,此后就不必賭啦,大伙兒省事。”
梁公子笑道:“寧少君誤會了罷?這不是扇兒,是馬廄的橫欄。我同少君賭廄里的物事。”寧少君聞言色變,定了定神,澀聲道:“哪……哪一尊?”梁公子怡然道:“少君是問哪一匹罷?我記得少君素愛‘超光’,但‘翻羽’姿態靈動,宛若翔空,亦是氣象萬千,八尊齊列,宛若蘇生……不如,就賭這兩匹可好?”
寧少君若非踞坐于下人鋪設好的迭席之上,這下只怕要翻身栽倒,好不容易穩了穩身形,不禁兩眼放光,忍住雀躍,顫聲道:“梁少,你是認眞還是說笑?”
梁公子倨傲一笑,哼道:“我梁斯在說話,什么時候開過你的玩笑?”說著伸出新炊白薯般的肥胖手掌。那寧少君見狀大喜,忙與他擊掌為誓:“一言為定!”
片刻又覺不妥,遲疑道:“梁員外若不肯割愛,怕梁少亦無良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