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冥途翻身一躍,落于望臺第i1層,走下幾階,卻又二度回頭,徑往第三層走去。這下連陰宿冥都看不過眼了,叫道:“喂,聶冥途!你這是干什么?到底是打呢,還是不打?”
枯痩如竹架的赤足老人聳了聳肩,攤手的模樣,宛若熟黍平疇上的陰森草人。
“他說得也有道理。適才我倆在路上打了一架,老狼的確沒贏,這回再打只怕也贏不了。一定輸的架,你肯打么?”
單掌在背后亂搖,嘟嘟囔囔:“不打了不打了,愛插什么插什么去,拜死你祖宗十八代的。”
祭血魔君立于廣場中央,估計殺他的心都有了,恨不能飛身上臺,一刀自身后斬下這廝的狗頭。
身為第二把被指名出列的妖刀,魔君須穩穩將天裂插入刀座,接下來才是天羅香、五帝窟、游尸門……最終,南冥惡佛落了個孤銥難^的境地,若非乖乖隨俗,不與眾志相左,便是以一敵多,拚它個魚死網破。該選哪個,識時務者一想即知,毋須贅言。
古木鳶派他來支援深溪虎,殊不知他眞正所奉,乃是“那個人”的委托,七玄同盟若成,胤鏗如愿登上寶座,狐異門一支……不,該說是整個魔宗七玄,就此與古木鳶分道揚鑣,再也毋須倚賴“姑射”的力量。
他既是古木鳶的監軍,亦是那人的反間。同盟未成的嚴重后果,足以左右臺面上下兩股明暗力量之勝負。
如此重要的樞紐任務,不是為了應付這等跳梁小丑!
“那人”選中聶冥途的因由,魔君從未過問,一如他從不發號施令,一切行動全憑個人的判斷及對組織的默契。這點那人做得比古木鳶更徹底也更熟練,畢竟權輿才是“姑射”眞正的召集之人。
權輿拉了聶冥途一把,更讓他向“深溪虎”兜售保命符,不露聲色地將古木鳶麾下的頭名干將,拉進己方陣營,這一手可謂妙極。扮演這等重要角色的聶冥途,顯非輕易拋棄的棋子,因此,權輿才授與改良過的全新《青狼訣》并依聶冥途所請,讓自己親自操刀,為那廝換過一條令人作嘔的獒鞭;種種跡象,均指向同一個答案。——此人殺不得!
起碼,得問過了“權輿”才能殺。
祭血魔君從未痛恨過自己這般思慮縝密,小心翼翼。他該在棄兒嶺的荒郊月下宰了他的,一了百了,干凈利落。
他忍著像身染穢物般的不潔與惡心,忍怒轉身,大步走向方塔,以期盡快將工作了結,直到聽見陰宿冥的嗤笑聲。
“哎呀,我又改變主意啦。”
祭血魔君倏地駐足,霍然轉身,黑絨袍襕掀風如龍掛,憑空扯動一蓬塵沙風旋!只見聶冥途啪答啪答地踅下臺階,死皮賴臉笑道:“適才老狼再考慮了一下,咱們鄉下人呢,沒見過這等大場面,好不容易有了‘規勸’的權力,那個心癢癢啊,還是別輕易放棄為好,十年樹木,百年樹人嘛。這樣行么,胤門主?”
鬼先生皮笑肉不笑,聲音干巴巴的,語氣有些僵冷。
“既是針對同一事,狼首自可發表意見。但這回說定,可不能再改了。”
聶冥途正欲發話,見另一頭祭血魔君低頭拱背,越走越快,黑袍“撥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