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著兄長踽踽行于甬道,胡彥之心中百感交集。
鶴著衣擇徒謹慎,并不隨便散葉開枝,他幼時在真鵠山學藝,雖貴為掌教的親傳,卻無嫡系親厚的師兄弟照拂,常被成群結黨的他觀弟子欺侮,養成了胡大爺日后獨來獨往、好替人打抱不平的脾性,始終堅持與弱者站在一邊。
小胡彥之挨了揍,從不向牛鼻子師父告狀,反借故在外游蕩,往往要拖過齋堂結齋、乃至全觀熄滅燈燭之后,才悄悄溜回竹廬。只是牛鼻子師父彷佛有天眼通天心通,明明平日也不怎么管他,偏生這時,總會在房里廳上持卷坐等,幾上擱著清水棉巾跌打酒,一派悠閑自若。
鼻青臉腫的男童在窗外徘徊半晌,扔石砸牖、聲東擊西,裝過了貓嗚梟啼耗子娶親,都支不走身形微佝的高大道人,眼看是躲不過了,才死了心推門而入,頗有引頸就戮、慷慨赴義的氣魄。
「師父給你報仇,好不?」
牛鼻子師父蘸著跌打酒給他揉瘀,小胡彥之本想充好漢,撐不過三兩下,疼得呲哇亂叫,擠眉弄眼。
「別吧,挨揍夠丟人的了,怕別人不知道,專程到朝會上說么?你也老大不小了,揪著一把胡子打人家小道僮屁股,能看么?小心給人逮著借口,把你從掌教的位子上攆下來,你臉皮厚倒是無所謂,我還想做人哪。」
男童撇了撇小嘴,一臉老氣橫秋,教人看了又氣又好笑。
初老的微佝道人點頭稱是,頗為受教的模樣。
「要是……他們改天又欺侮你,那該怎么辦?」
男童露出「不是吧你」的表情,夸張地挑起眉毛。「什么改天?明天就來啦,你以為我每天日子怎么過的?我一個小孩子容易嘛我。還有,他們是幾個人揍我一個,不是欺負我,別仗著交情老,下回再亂說我跟你急啊,口無遮攔!」
「……有什么分別?」
老道笑瞇瞇地給他推瘀,一點兒也不生氣。
「他們人多我只獨個兒,他們氣力大我年紀小,打不過就教人給打了,這叫做揍。物什他們搶走了,以后我長大武功練好,總能搶回來,反正都是些小玩意兒,丟了就丟了,也沒甚了不起。
「但我說出的話、相信的事,便是打死老子,也決計不改口!話說回來,他們也沒有打死人的膽量。我就是挨了頓揍而已,誰能欺侮我?」
男童揚眉一笑,有著超越這個年紀所應有、連大人也自愧不如的灑脫,便是鼻青臉腫,眉目之間的昂揚神氣,卻較平日俊秀的小臉更令人心折。
道人微微一怔,一會兒才低頭含笑,繼續給他推化瘀腫。「那我就不多事啦。他們這么渾,你別太欺負人家呀。」
「沒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