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卻狠狠嘲笑了她一頓。
「他說:你這算什么?我告訴你個更慘的。我年輕的時候風流得很,仗著有錢有勢到處搞女人,可我那口子是有名的母老虎,我把她的貼身小婢肚子搞大了,她敢連大的帶小的叫人亂棒打死,把血淋淋的尸首吊在院里大半個月,嚇得我屁滾尿流,納妾什么的,從此不敢再想。」但絕了納小的念想,不代表管得住胯下的是非根。老人繼續風流,只是不敢教老婆知曉。十來年匆匆過去,有一天,有個漂亮的姑娘找上門來,說是他的女兒,講起母親的事如數家珍,與老人所記分毫不差,看來不假。
想到老婆的毒辣,認祖歸宗那是不能的了,總得想個法子安頓吧?
「我后來想到了辦法。」
老人笑道:「我眶我老婆說,我想納妾,喏,就是她了。你先別急,這回你許了我,我便把綢緞莊的生意交給你兒子,怎么樣?挺公道罷。」
老人的獨子是個紈褲子弟,吃喝嫖賭樣樣來,他爹早絕了望子成龍的念頭,為防家產給敗得清光,打定主意除非兩腿一伸,一個子兒都不肯再過兒子的手。大婦一聽,看在親兒子能提早入手家產的份上,勉為其難同意了。
后來,老人在外頭生的另外兩個女兒,居然也都用同樣的法子安頓下來。
「所以……」
耿照聽得有些蒙,難以置信道:「他的三個小妾,其實都是他的私生女兒?」
明棧雪笑道:「等他發現有問題時,已過許多年啦。是他那兒子與四房私通,教他聽去了閨房調笑的風言風語,才知這三個女兒,通通是大房安排來謀奪財產的,找的,都是他兒子的姘頭。
「他告訴我:你知不知道最慘的是什么?是有效的把戲,從來都不會只用一回。我膝下無子,正巧新皇上繼位,當年在血云都時,我同這位新萬歲爺不怎么對盤,那時可沒想到他日后會當天子。這人那叫一個有仇必報哇,定會拿無后當作借口,削了我的爵位;我那口子便出了個主意,從外頭抱了個娃,就說是她生的。
「你怎么想得到,一個如此善妒、不許丈夫納妾的婦人,居然會紅杏出墻?我兒子的確不是我生的,但卻是她的親生兒子。而我的三個女兒,之所以問不出什么破綻,是因為她們的確是我的私生女。她讓自己的兒子睡了我女兒,借此謀奪我的家產。
「那孽畜看上了你,打算讓我納你當第五房,老夫少妻,就算弄得我癱癰在床也不奇怪,屆時他順理成章接手這座莊園,還帶個千嬌百媚的五姨娘……你戴鳳冠霞帔之日,便是我報應來時。」明棧雪喃喃道:「他說,不是你活在謊言里。是這世上的所有人,本活在大大小小的謊言之中,無有例外。誰騙了你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辦。我至今都記得他的話。」
耿照只覺這故事荒謬得可笑,但除了透出一絲殘酷與陰冷之外,老人的話宛若一聲焦雷,令他不由一震,似乎突然從自棄自厭中清醒了幾分,不禁陷入沉思,片刻才想到:「……后來呢?后來那位老人家怎樣了?」
明棧雪聳聳肩。
「我傷好了大半,就連夜翻墻逃走了,他不肯跟我走。我年年托人從鄴城捎消息來,聽說他后來還是娶了個年輕的五姨太,果然就癱了。奇怪的是:自從他得了癱病,大房太太和其他三房小妾也都接連病逝,五姨太扶正了,同大少爺一起掌理家業。」
耿照聽得毛骨悚然。果然有效的把戲,不會只玩一回,可惜那狠毒的大房料不到,有一日竟會輪到自己頭上。
他想起明姑娘話里的「鄴城」、「爵位」云云,靈光一閃,愕然道:「莫非這位老人家,便是毅成伯吳善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