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哪有這種事!柳繁霜前往濮嵋分舵歷練,待回谷后便晉升織羅使,什么班蝥湯,什么有孕……休得胡言!當年我兼程往嵋城接你,就是怕你也遭毒手,不料卻是你勾結兇人,設謀陷害。逝者已矣,你如今說得這些話來,究竟是何居心?」過往紙狩云統攝天羅香,以雪艷青為門面,凡門主露臉無不是一身金甲、眾人簇擁,凜凜威風,毋須言語,足令眾女心生傾慕。
而今,冷爐谷中樞迭遭變故,已無足以撐持場面的嚴密組織。這些新近拔擢上來的年輕教使們聽得雪艷青之言,無不面面相覷,分不清門主是指鹿為馬,抑或真不知谷中耳語,反顯林采茵理直氣壯,所為不過是保命報恩,非薄情寡義,狼子野心口心。
現場氣氛的微妙變化,就連遲鈍的雪艷青也察覺有異,只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么,眼底浮挹著一絲茫然。
「主人……一定會來救我的。」
林采茵喃喃說著,驀地抬頭,兩眼迸出獰光,狠笑道:
「你若動我一根汗毛,他必會教你們付出慘痛的代價!留著我的性命,交換主人留你們一條狗命——」話還沒說完,「啪」的一聲脆響,被掮得坐倒在地,撫著紅腫的面頰,抬見出手之人一身嫩翠衫子,襯得琥珀般的蜜色肌膚倍顯精神,正是盈幼玉。
「夏星陳喊你一聲林姐,真把你當成姊妹一般,有好吃、好玩的,總會想到你,她又有什么地方對你不住?」
盈幼玉柳眉倒豎,雖是火燎朝天的怒容,巴掌大的瓜子臉蛋卻益顯精致,尖細的下頷、高挺的鼻梁,乃至細如編貝的瑩白皓齒,于厲斥之間反覺靈動,仿佛一件令人愛不忍釋的工藝品忽然活了起來,七情上心,分外引人注目。
連坐在下首的胡彥之,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,身畔符赤錦低笑道:「遍觀谷內群芳,容色堪以此姝居首,身段更是結實苗條,胸是胸、腰是腰、腿是腿,難怪胡大爺依依不舍,行以注目。」
胡彥之本想回她「胸是胸、腰是腰、腿是腿,也不過就同耿夫人一般模樣,看她做甚」,還未口花已覺不對,蹙眉道:
「你這話聽來,怎么殺氣騰騰似的,是我瞧又不是我耿兄弟瞧,至于這么計較么?」符赤錦杏眸一瞟,嫵媚的眼勾越過他另一側肩頭,虛無飄渺地往紫靈眼身上踅了一把才又轉繞回來,若無其事笑道:
「還好是我計較。要換了別個兒計較……比如我一一師父,沒少腿斷胳膊的,胡大爺只怕是不好交代。」
胡彥之背脊發寒,干笑兩聲,低聲道:
「耿夫人有所不知,這女子的淺褐肌膚色澤勻潤,如琥珀蜜臘,非同尋常農家女,依我看……是南陵諸封國的貴女之相,不知何以出現在天羅香。我這是學術性研究,寰宇獵奇嘛,你別多心。」
符赤錦抿嘴道:「這下可好。不只品貌出眾,連出身都大有來頭,胡大爺怕是食指大動,心癢難搔啦。卻不知南陵王家的駙馬,好當是不好當?」
胡彥之自來同她說話,不曾這般牙舌磕碰、處處挨刮,忽覺愚婦執拗,固惹人厭,然而聰明的女人拗起來,更教人遍體生寒,暗幸毋須與她同床共枕,否則就算再美上一千倍、一萬倍,怕也無福消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