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想到拜把子兄弟身邊,看似最通情達理的「耿夫人」都這樣了,那一看就不怎么通情理的染一一掌院、明姓女魔頭等等,此際全攪和在一塊兒,院里不知是何光景,總之不會是春光旖旎,須防血海刀光。
紫靈眼轉頭道:「怎么你很冷么?我瞧你打了個寒噤。」胡彥之悚然回神,干笑兩聲:「不冷、不冷,別處更冷。」紫靈眼明顯沒聽懂,也不以為意,只點了點頭,輕輕「嗯」了一聲。
大廳之中,林采茵面對殺氣騰騰的盈幼玉,幾度欲語,卻無一句可駁,原本激昂的情緒倏地消冷,莫敢與她直面相對,黯淡的視線垂落地面,片刻才輕嚅櫻唇,顫聲道:「你們……你們不能動我。待得……待得主人回轉……他……他定會為我回轉……」
盈幼玉怒極反笑,訾目道:「你還在癡心妄想!他早撇下你,獨個兒逃跑啦!你自造的孽,恁誰也救不了你!」鏘啷一聲擎出一抹霜華,刃尖停在林采茵頸側,挽劍的動作不惟俐落,擰腰、轉臂、旋腕一氣呵成,滑潤如水,盡顯青春胴體之曼妙。
胡彥之擊掌喝了聲「好」,符赤錦柳眉一挑,拿勾人的杏眸眼角瞟他,咬牙暗忖:「合著你是同我卯上了勁,半點兒不管小師父的心思?」
胡彥之假裝沒見她繃緊的雪腮,一旁的紫靈眼卻認真瞧了瞧,點頭道:「挺好的。」胡彥之雙手僵在半空,理也不是,不理也不是。符赤錦瞧他尷尬的模樣,噗哧一聲,總算生生抿住了笑,沒在人前失儀。
林采茵狂怒起來,無視利刃加頸,奮力掙起,尖叫道:「他定會回來救我的!一定會!」盈幼玉未料她瘋癲至此,反退了一步,收劍于肘,以防她撲上劍尖,死得便宜。
丹墀之上,端坐于虎皮交椅、冷眼旁觀的耿照摸不清蛆狩云之意,但鬼先生的下落,旁人無從知悉。昨夜胡彥之被抬回冷爐谷,七玄首腦已知耿照徹夜不在,料他尾隨胤家兄弟,必有深意,此際紛紛投以注目,專待揭明。
耿照見蚯狩云望向自己,明白這也在姥姥的盤算中,清清喉嚨,朗聲道:「鬼先生……不會回來了,他在一處誰也找不到的地方,再也不能作惡。」
這話說得模糊曖昧,能作多解,如符赤錦、染紅霞等了解他的,知耿照絕不好殺,恐是將鬼先生廢功囚禁,不欲旁人知悉;也有邪派本色如媚兒、雪艷青等,理解成已然伏誅的。
最是切身相關的胡彥之,則一反先前窺美嘻笑的高調,低頭不語,仿佛聽人說閑,全不上心。連親兄弟亦未追問個中情由,旁人更無立場深究,這事便算揭了過去,「鬼先生」三字自此從江湖除名,狐異門勾結秘密組織「姑射」所掀的七玄之亂,終于告一段落。
林采茵不敢相信情郎已死,美眸圓瞠,嬌軀劇顫,一時茫然出神。
眾人見她先前不顧一切,豁出去似的狠勁,料她乍聞噩耗,怕要撲上前同盟主拚命。雖不以為她與耿照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,真能造成什么損害,但哪怕盟主擦破一絲油皮,折的也是七玄同盟的臉面,無不暗中蓄勁,防她沖上丹墀,干出什么蠢事。
沒想林采茵回過神來,終是貪生怕死的念頭,蓋過了情仇愛恨,腰腿一軟額面貼地,嗚咽哀求道:「別……別殺我……嗚嗚……別殺我……讓、讓我干什么都行,別……別殺我……」模樣既是可憎,更顯可悲,眾人雖覺不屑,卻是誰也笑不出來。
蛆狩云輕拄龍頭拐,「篤、篤、篤」地走下丹墀。林采茵靠山已失,整個人縮成一團,顫抖更劇,若非抱著一絲求生的念頭,早已駭得昏死過去,直到姥姥的繡鞋尖兒漫入眼簾,唰的一聲綾羅曳地,老婦人抱膝蹲下,遞來一柄霜匕。
林采茵想起教門香堂懸列的剜眼刖舌等毒刑,魂不附體,連開口的勇氣也無,唯恐貝齒一松,利刃搠入口中,死得苦不堪言,只蜷身叩地,嗚咽乞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