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以劍罡——無數細小的劍氣——為之,就合理得多。
從頭到尾,紙狩云沒使多余的手法,只單向發出劍氣,擊中鞘上機簧的,便使長劍彈出,擊劍身使之推進;擊中劍柄,讓長劍調了個頭,華服老婦順勢抄住,劍尖并罡氣送出,仍是同一方向。
——因其單一,由是快絕。
相形之下,耿照的身法只能說是匪夷所思。
本該在虎皮交椅上的少年盟主,眨眼越過快逾流星的劍尖,左手食、中二指一夾,無視劍快,穩穩鉗住,劍上所附勁力,以及隨之而來、細如雨針的無形劍罡,俱都止于身前,宛若泥牛入海,霎眼無蹤。
而跪地的褐膚少女,身姿不動,膝未沾地,整個人平平滑出一臂之遙,被推出長劍能及的范圍,才察覺身下一股巨力掀起,難與拮抗;失去重心的瞬間,一只厚實的手掌拉住她的腕子,置身渦流般的狂亂旋即靜止,寧定如恒。
少女毫不費力地立穩腳跟,發現是貂豬……不,是「盟主」挽住她,沖她微微一笑,輕道:
「留神,別摔跤了。」盈幼玉如夢初醒,羞紅了蜜色嬌靨,沒來由的慌亂攫取了她,只覺呼吸困難、胸口郁悶,下一霎眼便昏過去也不奇怪。
「老身失態,請盟主責罰。」蜓狩云垂下劍尖,斂目俯首,半點沒失了頭面人物的從容,決計不能說是「失態」。
「長老言重了。但盈代使之言,亦有不是之處。」
耿照拉近盈幼玉,盯著她慌亂如小鹿的瑩潤美眸,正色道:「告訴我們什么能做、什么不能做的,是理;寫成白紙黑字,便叫法。法不必苛,執法確實即可,法不足處,再以理補之。」
「以……以理補之?」
「正是。」耿照道:
「我依教門誡律,將郁小娥逐出天羅香,這是尊法。但無論如何,她確實為收復冷爐谷立下了功勞,權衡情理,我決定將郁小娥收入同盟,暫由我指揮罷。我在越浦的宅邸,正需一名往來冷爐谷的聯絡人。郁小娥,你可愿意?」
饒是機敏如郁小娥,也愣了老半天,才會過意來,難以置信,顧不上應答盟主之請,喃喃道:「為……為什么……我……我明明是……」總算沒吐出「叛徒」兩個字。
在冷爐谷失陷之前,撞破她私下與鬼先生交易的耿照,該是全場唯一一個,知她確實通敵叛教的目證。
郁小娥當他和雪艷青一樣,都是姥姥擅立弄權的傀儡,雖然他在定字部禁道之前表現不俗,終究是花花擺設,仍是姥姥說了算,內心抱持一絲僥幸;早知姥姥會將自己的命運,全交由他決定,郁小娥怕一進大廳就已腿軟。
(他為什么……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?)
「這是你應得的。」耿照對她低聲道:
「我不是同情你,你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,你用行動證明了你的實力,以及對教門的忠誠。接下來我要做的事,會有很多困難,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,與教門站在一邊。至于你犯的過錯,對教門來說很有價值,我相信你不會再犯第一一次了,是也不是?」
不……不會再犯么?郁小娥喃喃自問。這個人,憑什么這么有把握?
「因為你比誰都明白,禁道這堵高墻,對天羅香的意義。」耿照道:
「你不想把墻拆了,親眼瞧一瞧,教門能走到多遠的地方,會變成什么模樣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