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一個人冷著臉拖劍而行,行經一處密林,忽然拔劍出鞘,見物便砍,也沒使什么套路招式,就是瘋狂破壞而已。末了那柄缺牙卷刃的長劍‘鏗!’一聲斷成兩截,總算解脫,免受折騰,那丫頭卻像沒事人似,將半截斷劍還入鞘中,理了理鬢發,直到下一座城鎭才往打鐵鋪里買了柄新劍。”
染紅霞沒想過師父竟有這樣的一面,瞠目結舌,只得安慰自己:“這…………總比嚎啕大哭有骨氣。原來師父年輕時脾氣這樣壞。”隱約覺得非是脾氣好壞的問題,冷著臉做這種事,實在奇怪得緊。
蠶娘笑道:“她也沒急著走,發泄完畢,拾了根稱手的粗枝,就著林中無人之處,將適才對拆的十招從頭到尾演練了一遍,不只應戰招數,連我破去她水月劍法的那幾式,也模擬得七七八八,邊回憶還原,一邊凝思應對;演至第七遍時,已將我的手法破得干干凈凈,可謂世間奇才。”
染紅霞聽她夸獎師父,既得意又歡喜,心緒也平復許多。
蠶娘能教年少成名的師父走不完十招,出手必是極其精妙的招式,杜妝憐敗于造詣不如,本是非戰之罪;能夠復現劍招,乃至一一破解,算上這份驚人的天賦,孰勝孰敗,尙有議論余地。
蠶娘笑道:“到這兒,蠶娘才算來了興致,非帶這丫頭回宵明島不可啦,原本只是一時貪玩,正巧遇上,逗逗她罷了。”染紅霞很想對她大吼“不要隨便拿別人的人生開玩笑”,料想她到得這把歲數,壞習慣是沒法改了,寒著俏臉把話呑回肚里。
蠶娘感應殺氣,不由一悚,趕緊辯解:“別這樣,我玩啊玩啊的,也碰巧救過不少人,做過不少好事的。唉喲,人生就這樣了,不要讓蠶娘不開心。”
“…………這口氣,怎么聽來莫名地讓人火大?”
“可以的話,我想一直玩一直玩一直玩────”
“不要跳床!”染紅霞快崩潰了。
決心收徒的蠶娘,一路尾行,制造機會顯露武功,欲將天資橫溢的少女拐帶回島。杜妝憐正等她來,二度交手,蠶娘赫然發現這丫頭不僅破了前度的十式劍招,憑著對劍術的天賦直覺,推演出十余招后手,只消有一著蒙對了,便能倏忽反擊,攻敵無備。
饒是蠶娘造詣遠勝于她,輕松接下“反擊”,也禁不住詫異────這丫頭片子幾時備下了這一手?她沿途跟蹤,甚至沒見小丫頭示演過劍招啊!莫非…………她連“遭受窺視”這點也一并考慮到了?
────這是…………這是人才啊!
“你這著如此狠辣,”小小的銀發麗人柳眉一挑,饒富興致:“卻是幾時練得?未曾演練精熟,臨陣倉促出手,只會平白斷送性命。”
少女俏臉煞白,握著脫力的右腕,咬牙不哼一聲,怨毒的眸光若能寄物附體,怕已挑起地上長劍,戳她幾個透明窟窿。
“倉促?呸!我這一招實已克制了你的后著,只恨功力不足,巧難破力────”忽爾閉口,杏眸爍亮,久久不發一語。
即使落敗,一直以來她都是語氣高傲,絲毫不肯示弱。倘若遮起眼來聽二人斗口,決計聽不出被擊落長劍、狼狽跪地的,是這名囂狂不可一世的絳衣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