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花娘挺有見識啊!居然也知‘十五飛虎’之名。老四,這么多年了,還有人記得咱們,不錯不錯。”與那“山無虎”一般,對泄漏身份一事不甚在意。
雷門鶴面色煞白,只恨沒縫了他的嘴皮,卻聽染紅霞續道:
“據聞當年虎首韋無出未死,如今你等在此聚集,莫非……‘逐世王酋’也到東海了?”雷門鶴臉色更加難看,倒曳長竿的“戰虎”戈卓眸光一銳,隱隱迸出恨火;同一時間,“山無虎”猱猿的背肌猛然賁起,周圍幾張太師椅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掌一推,“呼”地掃成了零落的扇弧。
長臂鋼頷的巨漢緩緩轉身,終于現出右掌里的奇形兵器:
那是柄巨大的扇形鋼刃,輪廓活像砸扁了的藥船碾子,兩邊有柄,纏著磨禿的虎皮,通體錘煉得凹凸不平,泛著獰惡的深黝鐵色,怕沒個百來斤。猱猿以單手持一柄,掖于臂后,直如無物,這等怪力,難怪能赤手屠虎。
“我曾發下重誓……”另一廂,戈卓細聲細氣地開口,輕柔的語氣雖帶幾分譏嘲,仿佛要解釋兩人突如其來的怒氣似的,其中所蘊含的危險氣息,卻教人不寒而栗。
“誰要敢在老子面前提起這廝,便教他死無全尸。雖說你倆本不能生出此地,萬不幸犯了老子的忌諱,只能算你倒楣。”
在“逐世王酋”韋無出橫空出世之前,飛虎寨本是個小土匪窩。
寨主云彪武功稀松平常,專干些攔路打劫的小買賣,四處躲避官府,休說縱橫南陵,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、再窩囊不過的小蟊賊。
那自稱“韋無出”的奇人,徹底改造了云彪和他的土匪幫,不僅使云彪搖身一變,成為南陵有數的雙刀好手,更招募各國亡命之徒奇人異士,占據天險赤尖山,結成一支強悍無匹的武裝勢力。
“十五飛虎”叱咤之際,劫過官餉、搶過王宮,甚且跨越數百里,神不知鬼不覺地滅掉幾個小國……在諸國達成共識,聯兵包圍赤尖山之前,連試圖制裁這幫悍匪的諸鳳殿都遭遇挫折,當時的游俠之首李桑傷在韋無出的“抱日神功”下,落下了后來纏綿病榻的根子。
當其時,飛虎寨的舞爪嘯風旗,以及“雙十抱日,逐世王酋”八字口號,可說是南方最令人恐懼的武力象征,能止小兒夜啼;兵鋒所向,諸封國無不凄惶。
而韋無出的真面目,便在飛虎寨十五把交椅之中,也只有寥寥幾人見過。
他以“逐世王酋”為號,并非自比國主,而是未把各國放在眼里,欲效猛虎逐林,追得這些國王四處奔逃,就連“韋無出”三字,怕也是取“唯吾出”的諧音,與外號連讀,簡直狂得沒邊。
然而,剿滅飛虎寨最大的阻力,非是一手打造出嘯風旗傳說、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狂人韋無出,也非赤尖山的萬丈天塹,甚至不是飛虎寨凌駕諸國的武裝力量,而是微妙的南陵形勢。
赤尖山位于嶧陽、孤竹兩國之間,其實絕大部分是在嶧陽境內,奇的是:在韋無出主導下的飛虎寨,卻從未劫掠過嶧陽,休說越貨殺人,就連一頭羊都沒在赤尖山里走失過。
各國欲向嶧陽國主借道剿匪,卻少了個有底氣的理由,孤竹、嶧陽為此不睦,本是聯姻的兄弟之邦,鬧到幾乎反目。
若說此事甚奇,后頭還有更奇的。
飛虎寨每回出手,歸根究柢起來,得利的幾乎都是鎮南將軍段思宗。
這位無兵無糧、本被派來當個閑差的“策士將軍”,靠著一桿合縱連橫的健筆及狡智,不用央土一兵一卒,在南陵諸國間建立起極高的威望,但起初并非都是一帆風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