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冥途顯對情報極具信心,面對不言不語的耿照,逕將桌頂的四盆大肉吃了個清光,枯瘦的指爪隨意往衣擺一揩,也不管對方聽是不聽,邊以骨甲剔牙,好整以暇道:
“當日出得冷爐谷,老狼沿途追擊祭血魔君,那孫子逃啊逃的,最終居然躲進了……嘿嘿,你決計想不到——”
“且慢。”耿照豎起手掌,打斷了老人的談興。
“我仍是不能信你,你說得再多,終究是白饒。”
聶冥途神色一冷,斜乜著他哼笑道:“小和尚,不帶這樣的罷?老狼的情報要不真,雷門鶴早坑死你了,教你來同老子耀武揚威!你從前挺實誠的一個人,哪學得這般混賴?”
耿照斂眸拂袖,一派云淡風清。
“要說也行啊,不如從‘平安符’說起罷,我有興趣聽。”
狼首哈的一聲,眸中卻無笑意。
“小和尚,挑三揀四的,莫不是想打架?老狼好聲好氣,可不是怕了你。”
耿照怡然道:“狼首來掀祭血魔君的底,無非是在他手底下吃了虧,掂量掂量討回的代價太大,不如禍水東引,借力使力。出力的既是我,挑三揀四,豈非理所當然?
“狼首不妨站在我的立場想,誰知你不是同魔君串通一氣,欲來賺我?十五飛虎的情報再珍貴,到底是旁人事,賣則賣矣。你不揀緊要的說,這般線報再來個幾百條,我始終不能信。要說這些,不如打一架。”
聶冥途黃綠眸中迸出異芒,險惡的獰光盯著耿照,片刻露出笑容,哼道:“敢情這盟主真做得啊,你不止腦筋長進、口舌靈便,沒準都長高了。人人都來做他媽幾天盟主,還煉大還丹干什么?”
他對任一陣營皆無忠誠可言,如非功力不及,不定連灰衣人也要成其獵物;離伙便離伙了,何須理由?未等耿照催迫,滿不在乎地聳肩,嘿嘿笑道:
“老狼在蓮覺寺蹲了幾十年,拜盟主所賜,好不容易下得山來,想找故人敘敘舊,索性扮作和尚模樣,向慕容柔扯了通鬼話,看能不能釣出人來。豈料點子沒見著,賣平安符的倒來啦。
“他給了我幾樣好處,讓我給他辦點事,老狼掂量著不算太虧,有些還挺好玩的,便一口答應下來。”兩手一攤,涎著臉的猙獰笑意無賴已極,分明知道這段話掐頭去尾的,連個姓字也無,聽得懂才有鬼了。
耿照卻沒甚反應,微一思索,扳著指頭細數:“在三乘論法上假冒法琛,抽去九轉蓮臺的機關礎石;大鬧七玄大會,令鬼先生功敗垂成;與祭血魔君合謀,賺我入殼……還漏了哪一件?”
“最后一件真沒有。”狼首目光誠摯:
“你看看我,我就是個風一般的老男子,半條腿都進棺材里,只想活得逍遙自在。誰要弄了我,我不趁早弄回來,趕明兒萬一死了,豈非冤甚?我是衷心希望盟主能弄死那孫子,天下太平,可喜可賀。”
耿照抬起眸來,直視對桌的微佝老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