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到得那一天,你要讓我知曉。”
“我已說過,將其正法,我需要你的幫助。”
“……在此之前,可別先死了。”
銀發麗人自瞧著白晰小巧的手掌,盡管唇勾姣美如彎月,仍是泄漏了一絲淡淡譏嘲。“我一直在想,該不該現在就暴打你一頓,當是幫你一個忙。莫要以為人人都清醒地活在這世上,從來不抽風的。你當人家玩的是心機權謀,沒準骨子里是個癲漢,便如那聶冥途,哪天發起狂來,倒楣的可不是他自己。”
蕭諫紙明顯忍著笑,沒敢真激女郎出手,起身微欠,禮數做足。
“逆耳忠言,蕭某銘感五內。”
“該動手時,你知上哪兒找我。”也沒見她怎么動,艙門上懸著的吊簾忽地揚起,仿佛河風漫入,繞得滿室飔涼;下一霎眼,那小小的、玲瓏浮凸的惹火身段已然不見。蕭諫紙望出舷窗,見欞格外一抹轎影沒于風岸柳絲間,宛若鄉野奇談,半點兒也不真實。
到得這時,老人瘦臉上的從容之色,才如萬年風化的頁巖般片片剝落,目送奇人遠去的神情,并不比凝著一列送葬的隊伍來得愜意,直到地上暗格推動、露出通往底艙的秘密入口的響聲,將他喚回現實。
“看來傷得不重啊,她使了什么看不出痕跡的暗掌?”七叔一跛一跛爬上來,放落手中藥箱,打量他的眼神除了狐疑外,不知怎的總有一絲遺憾的感覺。
“……怎么你很失望么?”蕭諫紙斜乜他一眼。
“就是問問。”駝背跛足的畸零老人聳了聳肩,也湊到舷窗邊,巧妙地隱起奇異的身形,不教外人窺見。“骨相變動如此劇烈,就算是練功練的,怕不要上百年的工夫罷?還是武功練到了三才五峰的境地,其能通天,就連身軀外貌的改變,也無法以常理忖度?”
蕭諫紙搖頭。“她的年歲,說不定比我們兩個老頭加起來都大,不管有什么異狀,都不奇怪。我不知有哪門武功能使人青春永駐,真有的話,世上女子還不為之瘋狂,啥事干不出來?”
終究是匠人脾性,七叔略一沉吟,忍不住推敲。“也可能是輔以外物針藥等。須知世上奇事,莫不有解,我等不明,蓋因無知也。學而知之。”
蕭諫紙淡淡一笑,不同于與蠶娘機鋒相對時的黠巧譏誚,這個笑容是疲憊而放松的,有著老于年歲的弛緩遲鈍,并不需要冷銳快利的智光。
“寫進你的小簿子里,他日功成,你有大把時間解破無知。”
七叔仍眺著窗外柳岸,半晌才喃喃道:“她的仇恨之心如許熾烈,可不像人間百年的老前輩。無論其武功高到何種境地,與此人合作,我總覺不妥。”
蕭諫紙也未反駁,淡淡應道:“我吩咐了耿小子,凡事說與蠶娘知曉前,須先照會我等;秋水亭與狹舟浦兩處的行動,尤忌和盤托出。耿照未必買我的帳,這一節乃托你之福,我料他明白利害,也防著蠶娘沖動壞事。”
驟聞少年之名,七叔本無意繼續,此事卻不能不說清楚,猶豫一瞬,抬起灰濁翳目。“你并不信她,不是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