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十局。”殷橫野伸出兩根指頭。“他直想翻盤,死命拿后注抵前押,到后來欠下的數目,他自己都算不來。我料他也沒這么多錢,總不能虧空寺里的香油膳料,索性做個人情給他,一口價五十兩。行嶷師兄摸摸鼻子,帶我回院里拿。”
蕭諫紙笑了笑。
“可惜夫子這筆債,注定是拿不到的。”
殷橫野也笑了。“是啊,但那時我還不明白。行嶷師兄狠狠打了我一頓,打得我渾身是血,差點斷氣,才在我耳邊狠笑:”下棋跟打賭,是講規矩的。你拿那規矩擋我試試。‘后來所有人都說我下輸了他。很久以后,還有人拿這事笑我,好像真見我輸了幾十局給行嶷師兄似的。“
蕭諫紙琢磨著話里泄露的線索,忽聽殷橫野道:“我的答案,是‘是’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
“你欲問之事,蕭先生,我的答案是‘是’。”殷橫野神情不變,回憶童年的那股子懷緬溫情猶在笑容里,和聲道:“你所有的疑問,答案都是‘是’。全是我做的。一直都是我。”
蕭諫紙面色丕變。
“老實說我很失望。”殷橫野聳了聳肩,不無寵溺地望著他,溫和的態度令人莫名心安,仿佛天大的過錯都能被輕易原諒。“我對你有更高的期待,回答‘是與不是’有什么意義呢?找出我為什么這樣做的理由,一切便迎刃而解,‘是不是你做的’又何須再問?我答不答也都無所謂了。”
蕭諫紙盯著他,仿佛要用目光將他釘在欄桿上,繃得發白的指節格格作響。
“你知道我不能殺你,能殺我早就殺了。”殷橫野嘆了口氣:
“我下棋幾乎沒輸過,我真的很擅長這個。但從借你‘姑射’起,我就像掉進一個無限劫材的陷阱,哪怕破壞了你所有的計畫,從大局來看我還是輸的一方:我的組織押在你手里,你怎么玩都玩不死,永遠有戲。
“我終于能體會行嶷師兄,或其他人同我下棋的感覺。承認這點教人氣沮,但‘龍蟠’不愧是稀世的名軍師,你讓我放棄了隱匿的優勢,自行投入棋局,還沒開始便已輸了,再下也很難贏……以謀略來說,你技高一籌,我很佩服。”
灰袍人輕撫幾面,忽地展顏一笑。
“但我很想知道,換作是你,拿什么來擋行嶷師兄的拳頭?”最后一個“頭”字未落,余音已至身前,蕭諫紙氣息倏窒,整個視界已被一枚巨大的指影塞滿,無形氣墻仿佛將他碾平,血肉直欲透背而出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