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雨色得此強援,勉力開口:“陣……有點問題。”談劍笏人是迂了點,卻不缺心眼,此陣一破,以殷橫野的武功,十倍于現場的后援怕都要趴,走為上策,提聲急喚:“……臺丞!”
蕭諫紙一見灰翳轉淡,便知有事,然而能與禍首對話的機會就在眼前,放與不放,龍蟠亦不免躊躇。
再說這“殷橫野”連竹蜂都閃得狼狽,使不出“凝功鎖脈”,就不是三才五峰之境了,合自己、輔國與崔家小子三人之力,還有兩頭角羽金鷹,算上掠陣的聶二和七叔……這般盤勢,焉有輕易棄子的道理?自崔滟月來,老人無意間脫口之后,始終刻意噤聲,此際一咬牙鐵了心,揚聲道:
“先擒南宮損,小子穩住陣圖!”末句卻是說給聶雨色聽的。
崔滟月心思正亂,忽聞老人峻聲,終想起在何處聽他發號施令,愕然道:
“主……主人?”
殷橫野搶白道:“高柳蟬讓你來援,你料是何人?姑射之主、自稱‘古木鳶’的諸惡之源,便是白城山的蕭諫紙!”
崔滟月想起自己為見蕭老臺丞一面,挨遍冷眼,那時他行經廊廡,遙遙眺見底下那個被自己一手操弄、害得家破人亡,兀自巴巴趕來求取公道的骯臟乞兒,心里是什么滋味?是得意、好笑,還是忽生感慨不無同情,最終仍抵不過私心貪婪,大大方方拿他炮制成刀尸利用?
那些為了復仇而忍受的痛苦和折磨,身心飽受摧殘,依舊咬著滿口血唾,像狗一樣哀嚎慘叫挺了過來的種種不堪……到底算什么?這些……都是為了什么?
“你不過是試驗品罷了。”像要撫慰他的痛苦顫抖,殷橫野揮散霧絲,隔著若有似無的虹色壁障,柔聲道:
“他們以在你身上所得經驗,打造出真正的完美刀尸,不惟武功蓋世,更得姑射全力支援,出道之后揚名立萬,成為東海新一代的頂尖,則又是隱于黑暗、只能執行秘密任務的你萬萬不及……”望著青年愕然抬起、爬滿淚痕,因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面孔,嘆息:
“你怎比得上耿照耿典衛?他才是姑射的心血啊!”
風火連環塢的漫天熾焰中,美麗修長的紅衣女郎與少年緊緊相擁的畫面,倏又襲上崔滟月心頭,過往如慢刀輕劃隱隱作痛,此際卻轟然一響,碎成一地狼籍。
——憑什么?
憑什么他是天之驕子,我卻落得如此境地?
鋒銳的斧刃、堅牢的寶甲,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強橫肉體,還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……原本心懷感激、深慶還能擁有的一切,如今只剩下諷刺而已。
面容扭曲的赤發青年揪緊胸膛,卻無法毀去冷紅煆煉甲,指縫間迸出的火勁使得鎖環、甲片、掩心鏡等越發堅韌,一如被火元之精徹底改造的筋骨經脈,已是扎扎實實的存在,絕難再逆,無可奉還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