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滟月仰天狂嚎,離垢悍然劈落,擋在陣前的南宮損不閃不避,脖頸微側,火刃砸上陣壁,虹光閃現,范圍幾乎撐溢出內堂,已不限于原本燈柱銅鶴之間,連蕭諫紙也被納入,偌大的堂廓呈封閉狀態:可見可聞,聲息相通,卻仍無法出入。
赤發青年咬牙切齒,用盡氣力壓下刀刃,除激起虹光如蛇、映亮扭曲猙獰的面孔外,未能再斬入分毫。陣壁如一只軟而堅韌的圓罩,扛下他所有的憤怒,似游刃有余,并未探底。
殷橫野走近陣壁,帶著飽含理解的寬容悲憫,低聲撫慰。
“做點什么,讓他們后悔如此待你。”
崔滟月暗紅的眼眸因血絲更顯猙獰,怨毒的視線穿透無形陣壁,越過大儒的肩頭,死死盯著堂底那輪車上的瘦削老者,恨聲道:
“蕭……兀那老賊!我父親母親……諸位兄長……還有我那苦命的妹妹……今日……今日……今日教你悔生于世,造孽如斯!”淌下兩行血淚,牙根迸紅,一拍陣壁霍然轉身,離垢妖刀挾熊熊恨火,瘋狂斬向談劍笏!
談劍笏眼神一銳,“熔兵手”拍出,熾紅的手掌正對熾紅的刀刃,旋攪拍擊之間,對撞的熱浪卷出一條矯矢焰龍,宛若有生,繞著兩人盤旋飛舞;談劍笏擋在動彈不得的聶雨色身前,一步也沒退,離垢刀身卻越來越紅,綻出熾光,就算下一霎眼便撲簌簌地熔成鐵汁,也不奇怪。
崔滟月臍間迸出紅光,衣甲亦不能掩。雙方所使均是極熱之招,兩側廊間垂掛的字畫早已燃盡,木構發出劈啪裂響,天井內的空氣俱化熱浪,視線所及,諸物無不扭曲晃蕩,堪比礫漠火場。
南宮損背靠陣壁,已是戰團的最邊緣,卻連須發眉毛的末端都微見蜷曲,煙焦飄散,置身正中央的聶雨色更是苦不堪言,唯恐被熱流灼傷喉肺,摒住呼吸,改采龜息。
談劍笏的左掌本按在他背上,見崔滟月刀勢獰惡,唯恐接招之際,刀勁波及聶雨色,只得先行撤掌,全力應敵。自熔兵手大成以來,談劍笏未曾施展若此,酣戰片刻,才想起聶雨色真氣失調,豈能忍受極熱之招近距離對轟?萌生退意,卻被聶雨色看出,冒險開口:“再……加把勁!他……他的刀……”
談劍笏會過意來,雙掌連環、倍力加催,焰勁化作兩條火龍,緊緊纏住離垢,任憑崔滟月如何揮灑,手里始終握著團巨大的火球,斧刃綻出熾白的刺目豪光,幾難迎視。
驀聽崔滟月一聲低咆,舞刀疾退,拼命將刀上焰火揮散,原來火元之精雖不懼熔兵手,離垢卻抵受不住,再打下去,難免失形塌軟,不得不退。
“……成了!”
談劍笏松了口氣,急斂火勁,欲贊聶雨色一股真氣,突然間白影晃動,一直站在內堂前觀戰的南宮損倏地沖出,與崔滟月交錯而過,原本插于身前地面的刀劍亦隨之無蹤!
談劍笏感應殺氣,側頸一讓,堪堪閃過疾刺而來的一劍,飛馳中的南宮損來勢不停,忽作鷂翻,急旋的白袍底下轉出刀影,由上而下斜斜斬落!
這一刀稱不上花巧,卻將時間、勁道、勢頭三者拿捏至極巧,所有可藉之力于旋身斬落的剎那間合而為一。
談劍笏不及閃躲,舉掌相迎,銷鐵熔兵的無匹火勁催谷至極,但見鋼刃入掌濺起鐵汁,整把刀化成液態逆揚,沖天而起,連談大人的衣發都未沾上,悉數灑于梁間檐上。南宮損握著一只烈焰熊熊的空柄斬落,掠過談大人胸前的瞬間,忽彈起一根食指,凝練至極的指勁宛若判官筆尖,在談劍笏的左襟戳出一枚血洞!
“……卑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