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橫野信手把玩著銅鶴細頸,轉對前方蕭諫紙。
“眼下這個情形,就叫‘聰明反被聰明誤’了。你一定想了很久:眼前這人,是不是真的殷橫野?以三才五峰榜內的造詣,閃避我輪車中所藏弩機,豈得如此狼狽?
“人只消存一絲僥幸,判斷力便大受影響。此時此地,你并不打算同我做個了結,今日之行不過試探罷了;你雖冒風險,畢竟沒想死于此間,一見苗頭不對,立時即退。若非我故意示弱,如何留你下來?”
蕭諫紙面色鐵青,不發一言盯著笑意可掬的老儒生,恍若傷獸。
殷橫野道:“是真是假,總要試了才知道。”一轉銅鶴,足下亮起成排符書,直至蕭諫紙幾前,現出一道分隔兩人的虹光壁障來;再一轉,虹壁乍明倏暗,微風刮入幾后,吹得蕭諫紙須鬢飄揚,連天井內的眾人亦都看出:兩人之間,再無絲毫屏障。
談劍笏回頭急道:“快……快將陣法復原!”聶雨色正欲咬破舌尖行禁法,忽氣血逆行,喉頭一搐,滿口溫膩溢出嘴角,單膝跪地,背脊劇烈顫抖。
“你就別再逼他了,談大人。”殷橫野回頭提醒,猶如好心勸解的老街坊:
“這已超過聶二公子的能力范圍,當心過度催鼓,嘔血身亡啊!”聶雨色一向自負,聞言果真氣得吐血。老儒生卻轉身邁步,逕朝蕭諫紙的輪車走去。
老臺丞的面色一下變得很難看,談劍笏知他非貪生怕死,縱遇絕境,定是從容自若,譏諷不絕;定睛一瞧,堂里激塵懸浮,揚起的布幔一角就這么停在半空,如中了定身法……
——凝功鎖脈!
殷橫野并指一掠,輪車前半猛然爆開,聲響悶鈍而遙遠,如浸深水;破片以極慢的速度四散,終至于凝。殷橫野隨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木屑,示威似的背轉身去,對目瞪口呆的談劍笏等道:
“老夫的凝術,可鎖一丈方圓,其中物性乖違,不可以常理忖度。”引一木片至耳際,扣指向后:
“你說我這么一彈,能洞穿你家臺丞腦袋否?”
談劍笏居然認真思索起來,片刻才愕然抬頭。
“……不能。”
殷橫野失笑。“何以見得?”
“因為臺丞不在——”話未說完,隱圣頸背汗毛豎起,急急轉身,一縷青芒刺亮雙眸,蕭諫紙身若游龍,挺劍撲至!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