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從沒在忒短的時間內三度瀕死,又居然都逃過劫數;上回如此狼狽,是聶冥途沿路伏殺時,但兇險處遠不及今日。
徐沾胸口被戳幾個血洞,失血甚多,俱非致命要害。近門的礎石下,阿傻顫巍巍地扶起身,右肩朝梁柱一撞,“喀啦!”卸脫的肩關駁回,此外多是銳薄的皮肉傷,看來屈咸亨對自己親手炮制的刀尸頗留情面,三人之中,對阿傻下手竟是最輕的。
虎形面具的眼洞里,痛色不過一霎,旋又盡復清冷。伊黃粱移至徐沾身畔,伸手按按胸膛,目光渙散的燕髭漢子呻吟出聲,眸焦略聚:
“大……大夫?”
“噤聲。”伊黃粱點了他幾處穴道。“你傷得很重,莫說話。”見少年拖刀行來,蹙眉道:“接應先生去。大敵未除,莫要輕心!還是你醫術好過我?”阿傻猶豫片刻,轉身出了大堂,正遇著殷橫野好言勸降,少年與老人四目接上。
半圮的廳堂中漏光斜照,又剩下伊、徐二人。
“大夫,我……我還撐得住……”
燕髭漢子抓緊伊黃粱的手掌,抓得他隱隱生疼,卻掙不脫,鼻下不住汩出血渣泡兒,這是肺葉洞穿、臟腑塌陷之兆。徐沾的修為果然遠超實戰中所展現,若垂死間放手一擊,此際伊黃粱恐難生受。
“請……請大夫襄……襄助鴻儒先生,在下……在下……咳咳……不礙事……啊!”劇咳里迸出痛呼,伊黃粱拔了他左肩木簽,摸索著胸骨,沾血的簽尖抵住骨隙。
“肺經淤堵,氣息不通,肺囊無氣可入,因而塌陷。遇上凡醫,這是見閻王的傷癥。”伊黃粱冷冷哼道:“接著我要把這玩意兒穿進你肺里,泄出淤塞的血塊穢氣,你就能活。明白不?”徐沾已難言語,弱弱點頭,閉目袖手,勉力抑住鼓勁護體的武者本能。
他手中用勁,木簽直沒至底。徐沾抽搐著,喉頭格格幾聲,片刻后便自不動。伊黃粱兩指搭他頸脈,確認斷氣,才道:“怎么死了?是了,木棍子泄不了瘀血穢氣,可惜不是條空心管子。”忍著笑意,連同那枚樂字鐵令除下尸身黑袍,剝得赤條條的,一腳踢入隱蔽處。
拾回巫峽猿面具戴好,滅去留招的痕跡,將黑袍、權輿木面等包成一捆,掖在脅下,才艱難地扶著檐柱,踽踽緩步行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