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玄之中有許多避陽的武功,喜于日陰處,到了夜晚才出來活動。“耿夫人”符赤錦的三位師父即為其中佼佼,紫靈眼肌膚白膩溫潤,水靈水靈的,全然看不出年紀,舉止便似少女一般,顯是汲多了月華滋陰的好處。
胡彥之甩頭驅散綺念,屋室一間間接著找去,邊揚聲喊著:“蠶娘前輩!蠶娘前輩!”始終無人應答。他將院里搜了個遍,連地窖暗門都掘將出來,揭開瞥了一眼,見其中擺著四具短小木棺,尺寸差不多就裝抬帳的四名小老頭兒。
隔鄰一間以不透光的黑布緊緊封住的房間里,透出一把衰啞厲聲:“走開!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。”卻是隨侍蠶娘的老嫗余嬪。
胡彥之聽她語氣不善,未敢造次,將揭起一角的暗門放落,移回掩飾用的烏木角柜,微舉雙手退出房間,特意讓她聽見房門關起的叩撞聲響,用以自清。
“姥姥,在下觀海天門胡彥之,特來求見蠶娘。”余光望穿中堂,瞥見那頂金碧輝煌的向日金烏帳擱在后進天井中,四面紗簾俱都卷起系住,內里空空如也,院里僅有的一絲陽光斜斜照在金帳頂端,映得燦華四迸,分外耀眼。
在尚陰的古老邪派當中,一派之主所傳信物或獨門武功,往往有專克陰邪的至陽之法在內,如集惡道代代相傳的《役鬼令》神功與降魔青鋼劍,即為一例。
宵明島所來眾人,除蠶娘之外,余人連白日里都須躲避日光,可見功體極陰。那頂金烏帳于黑夜中看來依舊璀璨,約莫也有類似役鬼令、降魔劍的功效在,故四窮童子、余嬪等在白天須遠遠避開,以免抵受不住。
胡彥之轉念一想,自己的確沒在日間與蠶娘見過面,每回相遇不是黑燈瞎火,便于不見天日的秘窟,有可能是桑木陰一脈的陰功所致,抑或遷就下屬白日不便,索性于夜間行動。
如此想來,蠶娘重履東海查訪仇人,始終沒有太大的進展,似乎也就合情合理了。她武功再高,終究止于一身,宵明島在東海陸上的根基已被陰謀家連根拔除,平地新起,談何容易?
胡彥之唯恐小耿那廂有變,急向蠶娘報訊,硬著頭皮又問:“姥姥可知蠶娘前輩去了何處?在下有緊急之事,定要親口稟報她老人家。”說著便要去推那蒙著黑布的房門。
“……走開!誰是你姥姥?”余嬪厲吼,不知是錯覺否,胡彥之似聽獸咆,不由退了一步,莫敢妄動。老婦安靜片刻,再開口時平抑許多,只是口氣依舊不善。“我主不在,行蹤不知。你速離去,老身自會轉達。”
胡彥之無奈,言簡意賅地交代一遍,退出小院。
殷橫野是三才五峰榜內,現在還多了個身負異能的丑面怪客,實力深不可測,牛鼻子師傅說過,三五等級的高人,只有三五之能可以應付,其他無論填上多少條人命,不過平白犧牲而已。若蕭諫紙一著失算,殷老烏龜厚著臉皮動手,沒有蠶娘助陣,己方只有完蛋二字,絕無僥幸。
饒是胡彥之應變機敏,此際亦不禁茫然無措。盤勢就是這般一翻兩瞪眼,沒有棋就是沒有棋,索遍枯腸,再生不出第二名三才五峰的高手來,說什么也沒用。不行!便無天九么雞至尊寶在手,拿銅錘也要懟死你!
胡大爺賭徒性格發作——他可是拜過人稱“翻邪”的天下第一爛賭鬼丁雞六為師,活著走出無命賭坊的——打定主意,無視沿途婢仆的側目驚呼,掠向耿照的書齋。
慕容柔的金字牌也好,什么兵營文書也罷,只消能調動兵馬衙役的,搜出一枚算一枚;要是啥都找不著,就模仿小耿的狗爬字寫它個幾張,押上典衛官防,讓全越浦的官爺兵爺們都到沉沙谷聚聚,大伙聯絡下感情,來個沙場秋點兵!
模仿筆跡老子可厲害了,胡大爺心中冷笑。你都不知道我拜過什么人做師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