鎧仗銑亮、衣飾華貴的金吾衛涌進朱雀航,一派風風火火的抄家氣勢,瞧得鄰里間的富戶們撟舌不下,算起來是沉沙谷戰后第十天的事。連遇事淡定的李綏也無法視若無睹,按東家吩咐,趕緊拎著包袱細軟由小門離開。
來自平望的金吾衛少爺兵們,畢竟不如越浦衙差能干,沒人想到該守住四周門戶,搶著從大開的中門沖進宅邸,旋被各種珍稀擺飾迷花了眼——
“烏夫人”之富可不一般,即以越浦五大家的標準,亦屬個中佼佼。平望來的貴族子弟別的沒有,沒少見了好東西,驚呼聲此起彼落,哪里像是抄家?直似逛起了專收名品的珍寶閣。手無縛雞之力的李綏就這么大搖大擺出了朱雀航,連他自己都覺不可思議。
大廳之上,耿照踞于一張八角圓墩,正飲早茶,端著茶盅電目一掃,撞進廳里的金吾衛無不嚇成鵪鶉,自動分作兩列,垂手低頭,氣都不敢多吐一口,唯恐典衛大人忽展神威,廳堂內頓成血海。
此番來的金吾衛,十之八九在論法會上親睹三場惡斗,見識過這位少年典衛的蓋世神功,來時還不覺怎的,咫尺間忽見本尊,當日的驚心動魄涌上心頭,分站左右不敢喧嘩也就罷了,到得典衛大人身前一丈,莫敢再近,遑論越其而過;偏生后頭有人持續走入,一見耿照便即噤聲,黑壓壓地擠在門邊,個個灰溜溜的,怕有哪個起了頭,立時便跪成一片。
耿照“喀”的一聲放落茶盅,站得最近的兩人應聲軟腿,幸得同伴攙住,沒能引領潮流。“……任大人呢?”典衛大人環視現場,瞧得眾人一一低頭,如遭利劍斷首。“既然來了,何妨現身指教?”
“任大人沒來,來的是你家姑奶奶!”
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語,來人蓮瓣似的小巧足尖探入深檻,裸出雪緞繡鞋的腳背渾圓雪潤,雖未著羅襪,肌膚卻較綢緞細羅更勻白,嬌小的身形婀娜有致,玲瓏浮凸,將一身淡紫間白的薄羅衫子,裹出了峰壑起伏的傲人曲線,圓凹緊致,分外精神,竟是水月停軒三掌院,皇后娘娘的親妹任宜紫。
身畔兩張一模一樣的嬌俏面孔,分侍左右,同款的連鞘長劍俱收于臂后,連動作也如照鏡對影,無有不同,自是任宜紫的侍婢金釧銀雪。她二人雖是孿生,精致的巴掌臉蛋兒宛若一模印就,瞥見耿照時的神情,卻能清楚區分哪個是哪個:
俏臉羞紅,慌慌張張轉開視線,不敢與之相對的,是妹妹銀雪;下巴微抬,一臉的看不起人,仿佛能聽見她冷蔑一哼,卻同樣脹紅了柔嫩粉頰的,肯定是姊姊金釧。
雙姝芳齡二八,正當青春年華,身子仍在長成,較之數月前所見,亦有微妙不同。金釧身形結實,細腰挺拔,要比妹妹略高一些;銀雪則較姊姊更為腴潤,周身充滿水鄉女兒氣息,柔若無骨,甚是惹憐。顯然雙胞胎也不全是一樣,耿照暗暗納罕,不忘沖雙姝一頷首。
單論相貌之美,艷光四射的任宜紫依舊是全場焦點。
更何況,也不只金銀雙姝猶在發育,較前度棲鳳館內相見時,任宜紫拉長了身板兒,卻未因此顯得瘦削,奶脯臀股益發豐盈,宛若熟實欲滴,更添一絲女人味;襯與無與倫比的緊致彈性,盡顯青春驕人。
她見金吾衛士一個個夾著尾巴似的,怒極反笑,單手叉腰,纖指一戟,環視眾人:“在山上不是挺能吹的?怎地下得阿蘭山,個個鵪鶉也似,丟盡了我叔叔的臉面!這廝被舉發是姑射刀尸,謀逆造反的共犯,連慕容柔都不敢動手,今日金吾衛拿下了,還不揚威東海,震動京師?建功立業,在此一舉!誰敢隨我拿人?”
衛士們面面相覷,尚未決定要不要轟然響應,耿照已忍俊不住,大搖其頭。
“任姑娘,你這話不對。匿名誹謗者黑函也,朝廷王法是不許人這樣做的,你要抓,也是抓那些個張貼告示的人。你若疑心我犯了事,該是請我去問明案情,厘清是非才對,哪有未審先判的道理?
“況且,這兒這么多人里,只我有朝廷敕封的七品官職,令叔父任大人若然在此,倒能提我問案,否則此間只有我能問人,你讓何人問我?”
任宜紫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,縱使耿照說得慢條斯理——這點尤其氣人,他絕對是故意的——她卻連一句也駁不出,逕張著潤澤彤艷的櫻桃小嘴乖乖聽完,模樣可不大好看。身后金釧費了偌大功夫才沒笑出來,銀雪既尷尬又擔心地碰著姊姊的臂膀,唯恐小姐忽然轉頭,把氣出在姊妹倆身上。
“你……你好大官威,是不是沒把我姊姊姊夫放在眼里?”
你是哪只耳朵能聽出這樣的結論——耿照簡直吐槽不能,陡然間有些失語。靠姊姊姊夫也夠沒出息的了,能別這么理直氣壯不?你好歹來點強詞奪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