覺尊聽日九叫喊,面色丕變,撓著光頭左顧右盼,喃喃道:“死了死了,這回死了。怎么誰不好打,偏生打了駙馬爺的徒弟?”一手拽起面色白慘的柳見殘,朝遠處的見從一陣招手:“過來,我保證不打你。快些!”見從沒敢猶豫太久,沉著俏臉,依言而至。
三人拉耷著踱到老漁夫身前,見從知他定是胖子背后的靠山,是來與覺尊為難的,本想好噴一頓污言穢語,先挫一挫銳氣,回神已被覺尊按在地上,三人肩靠著肩,腿并著腿,一字排開地伏在老漁夫跟前,一氣磕了九個響頭。可憐柳見殘的腿上有傷,又甫脫出鎖限禁制,痛得瘦臉發白,只是硬氣得很,咬牙不吭一聲。
“駙馬爺,小人‘苦海迷覺’見三秋,多多拜上您老人家。這兩個呢是跟著我混的,算是我的小弟。不知那胖……呃,我是說年輕有為的小兄弟是駙馬高足,多有得罪。俗話說得好,一人做事一人當,小弟做事小弟當,駙馬爺要怕臟了手,我替您宰了賠罪。”
“……慢!”老漁夫知道他出手不過一動念,舉掌喝止,一瞥道旁疊著的十幾名窮山國武士,忍不住搖頭。
“見三秋,當日在白玉京,我讓你莫再無端殺人,你的殺性怎還是這般重?你這手‘閉氣留魂’萬一沒使好,現成便是數十條人命,豈能兒戲?”
耿照心道:“是了,原來這廝名喚見三秋,‘苦海迷覺’約莫是其匪號,門下管叫‘覺尊’。”此名不見于《東海名人錄》,耿照是半點印象也無。然以見三秋武功之高,放眼七玄簡直難覓抗手,怎么也該是雄踞一方的黑道大豪,若在東海活動,決計不能無籍籍之名。
突然間,一陣此起彼落的劇咳聲響起,疊得令人觸目驚心的御衛“尸體”紛紛動起來,捂著鮮血淋漓的前胸創口,趴在地上咳出血沫。
呼延宗衛驚喜交迸,趕緊指揮搶救。所幸窮山驛館距此不過兩條街,要不多時,留守的御衛帶著擔架、大夫循信趕至。呼延宗衛發髻松紊,垂絲覆額,滿頭大汗的模樣十分狼狽,百忙中不忘拾回獸盔,抱正于左臂,恭恭敬敬走到老漁夫身前,單膝跪地,行的竟是覲王之禮。
“末將呼延宗衛,曾隨祖王入白玉京,有幸見駙馬……侯爺神技,四十多年來無一日或忘。不意今日……今日……”他猜是老人出手救得下屬性命,卻不知是如何辦到,欲謝無從。老漁夫不欲虎將屈膝,把臂一抬,將全副武裝的魁梧老漢扶起,打量片刻,點頭道:“我記得你,是跟著長孫林火的那名銀甲少年罷?使鱷牙槍的。那時你多大年紀?”呼延宗衛沒料到老人竟記得自己,強抑激動,恭謹應答。“回侯爺的話,虛歲十六。”“那而今也是花甲之年啦。”老漁夫笑起來,拍拍他的肩膊。“不意竟收了長孫林火的嫡孫為徒,緣分之一物,著實妙不可言。你先帶弟兄們回去罷,你家國主這兒有我。”
在呼延宗衛心目中,此人一言,勝似十萬甲兵,無庸置疑,得國主應允后,指揮御衛將一干傷者運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