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留下來,總得蹭一蹭最上等的雅座,皇后身邊現成的表現機會,不好好把握未免可惜。
耿照說荷甄所中淫毒,與妖刀赤眼的“牽腸絲”是一路,明棧雪當初在奪刀時曾淺中過一回,靠耿照的陽精解去,未受其害。鬼先生所遺諸物之中,有類似解藥的丹劑,已讓荷甄服過;明棧雪也曾引來侍衛等諸多不知情的青壯男子,稍稍令荷甄脫出其他宮女的看管,恁少女的嫩膣、檀口被注入多少精水,始終無助于恢復神智,推測是中毒太深也太久,已無痊愈的可能。
鬼先生是她最后的希望,但果天表示鬼先生不知淫藥為何人所制,他是自“巫峽猿”手中所得。以“游增十六獄苦”的恐怖折磨,料想無虛。
明棧雪本不在乎小宮女死活,既無法痊愈,不排除施暗手震斷幾處經脈,讓她成為無知無覺的活死人,一來好照拂,二來不必再受淫毒折磨,就不知耿照何時突然來瞧,這等手法須瞞不過他,好不容易恢復融洽的關系,怕又要生出裂痕,故遲未下手。
某日在館廊閑逛,俯瞰越浦周遭云流江繞,算算時間,荷甄丫頭差不多該醒來發瘋了,信步踱回,才見幾位娘娘的貼身心腹守在房外。
皇后聽見是她,隔門喚入。只見房內除熟睡的荷甄、坐在榻緣的皇后阿妍外,還有一位中等身材的錦衣老者,背對房門,正為荷甄施針。
桌頂的銷金獸爐香煙裊裊,粗粗一嗅,燒的都是些寧神藥料,倉促間難以辨出摻有迷香否,明棧雪索性閉息,裊裊福了半幅:“小童叩見娘娘,娘娘安好。”聲音無一絲異狀,再也自然不過。
阿妍面露微笑,看得出心情大好,招手喚她。“不必拘禮。淚娘來,我給你介紹一名大國手。”拍拍身畔,竟是邀她并肩而坐。
明棧雪自稱毅成伯吳善之妻明氏,連起來恰是“吳明氏”,阿妍初次發覺時忍不住噗哧一聲,趁機問了“吳明氏”的閨名,想是真的歡喜她,喊著也親近。明棧雪這個萬兒如今在東海道上也算赫赫有名了,畢竟以天羅香幾十條人命書就,江洋巨寇都未必有這手筆,急中生智,自稱淚娘。
淚字市井百姓往往簡寫為“淚”,拆成水目兩邊,恰與耿照的“耿”字相對:水對火,耳對目,也算相映成趣。阿妍不知其中奧妙,只覺她嫻雅溫柔,又容易臊紅粉頰,真個是楚楚可憐,與這個“淚”字十分般配,私下都這么喚她。
明棧雪依言走近,侍立在娘娘身畔,兩人腿股微貼,雪膚勻肌隔裙偎熨,既感親密,又不失尊卑禮數,此即為毅成伯夫人受寵之故。
錦衣老者的頭發斑灰,說不出疏濃粗細,專注的側面略顯憔悴,卻無甚特征,只覺鼻梁挺直,或許年輕時真是好看,如果不是盡將鋒銳磨去的話。人要是剉圓到再無一絲邊角,難免黯淡無光,此人約莫如是。
明棧雪發現不對,是從微一斂低視線之后,忽想不起這人的長相開始。
她不知世上有無這樣的武功或術法,但這般自然而然地淡出記憶,本身就極不自然。明棧雪只記起了他的衣著和微佝,任一名老人打扮成這樣,都可以說是這位娘娘口中的“大國手”。
況且以國手論,他的針法只能說是平平無奇,沒什么特別處。
但明棧雪連這份平平無奇都忍不住懷疑起來。沒有任何理由,硬要說的話,就是女人的直覺罷?
“這位葉隱葉老師為我看診多年,為了救治荷甄,從平望星夜兼程趕來——”明棧雪沒看她這么歡喜過,彷佛老人治好了荷甄似的。才剛想著,驀聽阿妍笑道:“……方才服藥后淫毒已解,待用過幾輪針,荷甄便能醒過來啦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