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功亮豈不知他言下之意,冷哼一聲,沒好氣道:“再湊得近些,肯定給人逮住小辮子。這廝若是術法高手,構著蛛絲馬跡,便是現成的路標;都要給人順藤摸瓜了,不若你領他來罷。”
秋霜色暗忖:“果然如此。”這門術法以“咫尺千里”為名,卻非真能縮地成寸,把甲地之物自乙地憑空變出的妖法,而是透過某種相連的媒介,如土金之氣、水風霧露等,將甲地之變投射于乙地。是故幽邸那廂土行生變,沙盤便顯現不出形象來;媒介既絕,何以投射?
恬靜如停淵的湖衣青年,對老人的暴躁毫不介懷,點了點頭。“前輩說得是。雖不見其容,要是能問一問,或可知其根柢。”
曾功亮連驢蛋的“驢”字都到了嘴邊,靈光一閃,轉怒為笑,匆匆打量了青年幾眼,連連點指:“好嘛,你小子是人才啊。一會兒再來搞定你。”催動術法。二少驀覺周身空氣彷佛被急急抽往虛空里,氣息頓滯,忽又從另一莫名處涌入水風涼霧、鳥叫蟲鳴,不知同什么地方通了聲息。
曾功亮扯開嗓門道:“你他媽是哪來的傻屄?賤名報將上來,仔細爺爺腹內生火,回頭便吃了你!”看來對那狐仙會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,順口便抖了同一個包袱。
咫尺千里術不能傳遞真人實物,然而透過媒介,傳聲還是辦得到的。沐云色恍然大悟,望向師兄的眼色又多幾分佩服,秋霜色似未見得,仔細聆聽來人那頭的聲息。
那人笑道:“我叫武登庸,教過耿照三天刀法,應該不算傻屄。這個陣花了我老大工夫硬是走不出去,料想閣下應是威震天下的‘數圣’逄宮了,盛名無虛,佩服佩服。”
周流金鼎陣開啟不過一刻余,就被他繞進了陣形內緣,破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。畢竟千穿萬穿,馬屁不穿,能被名列“凌云三才”的絕頂高人出言敬佩,曾功亮也就不覺得怎么刺耳了,哼哼兩聲:
“你們這些個來助拳的,怎不先登記成冊,排定進場順序,讓技術團隊好辦事嘛!我這個陣為保萬無一失,只有‘開’跟‘閉’倆操作指令,一次性使用,沒有絲毫轉圈,管教對子狗有進無出!這下可好,你讓我開是不開?”
武登庸的笑聲回蕩在碼頭水霧間,幾可想像他彎著眉眼殷勤招呼的樣子。
“哎呀,對不住對不住,老街坊就是這樣了。你三邀四請他楞不答應,時辰一到還不是扛豬宰羊的來了么?都說遠親不如近鄰,娘家父與子,親戚麥計較。”
還真是。曾功亮一下沒法反駁,連吐槽都忘了,使勁搔著腦袋:怪了,“奉刀懷邑”武登庸是這畫風么?怎么聽都是里正大爺啊,啥時做起媒來都不意外。怔愕之間,小舟順著嘩啦拉的溪水白沫漂近碼頭,灰發斑駁、滿面于思的魁梧老者在舟上熱情揮手,彷佛碼頭上擠滿了等著獻花的小姑娘,以手圈口,大聲叫道:
“剛才那一下,成了沒有?”
“別這么嚷嚷!我又沒聾。”曾功亮沒好氣道:“估計沒成,一會才知道。”
武登庸眉花眼笑,沖他豎起雙手大拇指,高舉過頂,作勢欲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