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橫野收起了輕視之心。院墻所圍的荒蕪之間,一場肉身對抗浮光掠影的驚人戰斗于焉開展。
耿照將碧火功的靈覺開至極限,在他的感應里,連風和氣味都有線條色彩,流動變化皆如圖畫一般,他所要做的,除了判斷何種嬗變屬于攻擊之兆,剩下就是讓身體的反應跟上它。
“嘖,駙馬爺,這小子刀法變得很高啊!簡直換了個人似。給約么?”
一旁的院墻上,見三秋撫著與頭頂同樣光溜無毛的短下巴,為防頭下腳上看不清,脖子如擰緊的毛巾般轉了半圈,雖仍有些歪斜,總算不是倒著看了,只是樣子頗為嚇人,活像給絞斷頸子的尸首。
“那把刀也挺不錯的。有意思,有意思。”
“我就隨隨便便教了三天而已,還行罷。”刀皇嘴上謙虛,若有尾巴,怕都能升旗了,強掩得意又裝得不像,令人渾身難受。
藏鋒的銳利仍能對殷橫野造成致命的打擊,這是僅存不多的優勢。
耿照飛快擊退了幾波,只在腰腿留下幾道皮肉傷,并未影響戰力。問題出在預判的成功率上。
七成乍看是驚人的高,卻代表十次攻擊里,耿照將錯失其中三次,為免傷及身后的胤野,只能自為肉盾。血蛁精元的驚人恢復力,僅于皮肉上符合交戰的即時需求;若不幸傷及筋骨臟腑,仍將立刻喪失接戰之能,淪為俎上肉。
感應視界里,色塊波形正飛快擾動,但耿照無法確定于何時、自何處來。忽聞背后一聲低語:“……右!”不及思索,藏鋒發在意先,“風起于青蘋之末”之所至,殷橫野幾乎是一現身便遭刀芒所攫,跟送上門的肉骨頭沒兩樣,堪堪以“分光化影”遁開。
“……后!”
耿照回臂一攬,護著胤野轉過大半圈,一刀搠進殷橫野雙掌間,才又落空。
感應視界里左半邊的波形掀涌如浪至,這回身后雖一片靜默,只余背上烘暖噴香、隔著衣布仍覺脂滑的溫軟觸感,但耿照的判斷再次中的,逼退了瞬移而至的魔頭。
胤野沒有碧火功獨步天下的感應,天覆功或思首玄功亦不以此見長,靠的是觀察分析,然后大膽預測——說穿了,就是一個“猜”字。
世間有擅于劃拳者,每猜必中,次數越多猜得越準,通常十余把后,敗者已無翻身的機會,只能祈求對手失誤。而胤野就是這樣的人,從小到大都是。
她靠著這個本領,準確預測頭兩次“分光化影”的落點和出手方位,第三次則不幸失手,全靠耿照救得。但此法并非盲猜,而是基于觀察和分析所得,接觸的時間越長,預測便越加準確。
殷橫野畢竟也是人,總有習慣偏好。胤野不知逮到了什么小辮子,越猜越毒,配合碧火功的感應,兩人聯手,悉數擋下了此后的攻擊,令殷橫野不禁懷疑:自己的“分光化影”莫非出了什么問題,以致與尋常身法無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