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登庸冷哼一聲,并未答腔。耿照茫然失措,實想不出有誰會綁架父姊,其時他初入江湖聲名未顯,不止殷橫野,便蕭老臺丞等都不知有自己這個人,誰能料到后來種種變化,先綁了耿老鐵父女為質,又不曾拿來威脅?
一向精明的少年頓失方寸,不僅是因至親之故,而是此事本身就不合理,沖口而出:“珂……珂雪非我之物,如何給得?快快交代,免吃零碎苦頭!”
殷橫野目光越過了他,望向始終含笑默然、怪有趣似的黑衣艷婦。“珂雪既為夫人所有,還請夫人允了耿盟主之請,拖將下去,恐盟主痛失至親。”
胤野不置可否,見眾人都望著自己,噗赤一聲抿嘴道:“你們瞧我做甚?我最不愛殺人了,要便拿去。可這位老先生,你想仔細啦,落在我手里,你還不如死了好。”見三秋大聲附和。
“夫人的愛子下落,我亦有頭緒。”殷橫野話說多了,疼得面孔扭曲,呼吸斷續,仍能看出在笑。“夫人今日肯饒我,我可以此交換。”
胤野嫣然笑道:“只饒今日么?”殷橫野閉目頷首,忍痛笑道:“只求今日而已。”姿容絕世的美婦人連嘆氣都明艷不可方物,搖頭:“這樣劃算的買賣若還拒絕,我都不能原諒自己了。傻女婿,老先生比你還能說哩,刀給他罷,我瞧他不成啦。”
胡彥之急道:“不可!”另一人與他齊齊發聲,只是瘖弱低啞幾不可聞,卻是蕭諫紙。
殷橫野望向胡彥之。
“你想過否,狐異門藏得掀地難出,蕭諫紙等是如何與胤鏗搭上了線?”
胡彥之沒想過這事,也不感興趣,對母親道:“夫人,這廝狡詐多謀,狼子野心,錯過今日,想再拿下他談何容易?問出小耿家人下落即可,養虎貽患,日后定追悔莫——”才發現母親盯著殷橫野,竟是來了興趣。
殷橫野成竹在胸,怡然繼道:“聯系胤鏗之法,乃我透露予蕭諫紙等知曉,既不是狐異門暗號,也非寺中傳報,而是你兄長幼時,于汝父約定的某種戲耍玩意,世間唯父子二人知之,連你母親也不知曉。”
胡彥之頭皮發麻,忽然明白他的話意。
“汝父留有三封遺書,各付你母子三人。給令堂的那封因故毀損,世上無人得見;而你兄長那封,我已倩人轉交,當作是引誘胤鏗倒戈的餌食。今日我若留得性命,你便能親眼瞧上一瞧,汝父臨別之際想對你說什么話,對你這一生又有何等期許。”
蕭諫紙終于明白胤鏗何以背叛。
原來從“古木鳶”找上鬼先生那刻起,就注定了“深溪虎”終將轉投平安符陣營,一切本是為人作嫁。而胤野則恍然大悟:胤鏗之所以不惜忤逆,陽奉陰違也要同“姑射”勾搭,或因殷橫野早已透過某種管道讓他知曉,當年在驚鴻堡血案中,是母親親手殺死了父親——
至于有無解釋胤丹書的情況,就不得而知了。要是自己肯定不說,胤野忍不住想,姣美唇抿微露一絲促狹笑意。
如此,便能解釋鏗兒一貫的叛逆和野心,何以在一夕之間成了實打實的地下行動。他是真心認為母親不具領導狐異門的正統性,手握遺函的自己,才是胤丹書的真正繼承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