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嫗年紀太大,花白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,眼睛呈灰白之色,蠟黃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,看起來猶如曬干的人皮,嘴里牙齒掉完,張嘴只能發出跑風的嗚咽聲。
彼此距離不是很遠。
姜怡抬起燈籠就瞧見這一幕,被驚得往后退出半步,佩劍也出鞘了兩寸。
嗆啷——
不過,劍還沒拔出來,就被旁邊的左凌泉按住了。
左凌泉聽出老嫗有氣息,也瞧見了老嫗臉上的一抹焦急,不像是妖魔鬼怪;他壓著姜怡的手,往回退出兩步,朗聲開口道:
“老婆婆,你是不是認錯人了?”
“嗚嗚……”
老嫗在雨地里顫顫巍巍行走,張嘴嗚咽,卻聽不清說什么,一直往前走。
姜怡眉頭緊蹙,也不敢貿然上前,只能和左凌泉往回退。
好在,遠處亮著燈火的一間鋪子里,聽見聲響,走出了一個店小二,遙遙瞧了眼這邊一眼后,連忙開口道:
“李大娘,你認錯人了,那不是你兒子。”
兩人聞言微微松了口氣,左凌泉上前扶住了老嫗。
店小二看起來還是個熱心腸,撐開傘跑了過來,幫忙扶著老嫗走回屋里,同時解釋道:
“李大娘的兒子以前在山里走丟了,從那之后腦子就不清醒,聽見聲響就往出跑,嚇到過不少走夜路的人。”
左凌泉確實被嚇了一跳,瞧見老嫗渾渾噩噩的模樣,輕輕嘆了口氣:
“家里沒其他人?”
“就一個兒子,以前很孝順,為了給老娘治眼睛媳婦都沒娶,這人一沒就只剩李大娘一個了,唉……”
店小二把老嫗扶回屋里,把門幫忙關上,又道:
“兩位看起來面生,好像是第一次來縣城,晚上雨大,要是找地兒落腳的話,可以去前面鋪子,還有間客房。”
兩人本就準備找地方落腳,當下和小二一起走向客棧,姜怡詢問到:
“我們剛從京城過來,瞧見城門上潑著血,還貼有符紙,可是城里出了什么臟東西?”
小二瞧見姜怡帶著劍,后面還跟著個牽馬的保鏢,以為是江湖世家出來的女俠,開口道:
“女俠倒是好眼力。最近城里是有點傳聞,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,好像有砍柴的,在大黃嶺那邊撞鬼了,近些年又有些鄉親走丟,所以到了晚上沒人敢出門;城門上的黑狗血,是前面狗肉鋪子的伙計潑的,也沒啥卵用……”
姜怡輕輕點頭,又問道:
“走丟的人很多嗎?”
“進山里砍柴挖藥,難免遇上老虎豹子蛇,人丟了是常事兒,每年都會失蹤幾個;也不光是縣城,郡城還有其他地方,也有人走丟……”
姜怡對這個倒是不意外,大丹官府每年也會報上來很多失蹤的案件,要是哪年一個縣沒少人,才是真的稀奇事。
她琢磨了下,湊到左凌泉跟前,小聲道:
“我估計是此地的衙門,為了結案方便,把所有找不到的失蹤百姓,匯總在一起,瞎編了個理由給報上去了;兇獸作亂,百姓不可能是這般反應。”
“來都來了,先把事情查清楚再做定論,若只是意外走丟,沒有兇獸作亂,也是好事。”
姜怡緩緩點頭,不再多言,和左凌泉一起進入了縣城里的小客棧。
街上鬼影都沒有,客棧里面人倒是挺多。
左凌泉進入大門一眼掃去,便發現客棧大堂里面六張桌子都坐了人,全是江湖裝束,穿著也不算寒酸,看派頭就只是江湖上的大堂口出身,好像還互相認識,其中一個錦衣佩劍的中年男子,正和一個武服老者朗聲說著話:
“……宋老在澤州江湖德高望重,派個晚輩過來即可,何必親自過來?”
武服老者年紀頗大,但四肢勻稱太陽穴高高鼓起,一看就是走外家路數的好手,對此笑道:
“拳怕少壯,碧潭山莊如今勢大,老夫十年前還能壓住,現在是沒法子了;江湖就是如此,端著輩分沒本事,遲早把臉丟干凈,還不如利落讓位給后輩……”
“宋老這話太謙虛了……”
……